[4月2日晚7点,大剧院,银湖城]
休息室里鲜有微风的造访,这一缕调和着清香的凉风弥漫在老茶头的叶尖,与整个空间分享着静谧与凉爽。茶叶恍然切割了空间,仿佛清香的两端久居着永不相交的次元。
头发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少年疲惫地颤抖着,左手第三个指关节突然发出啪嗒的声响,他的眼睛疲惫地眯成一条线。
他的眉睫间,有一个少女悄然轻抚他的黑发,眼里含着无可言述的笑意,蹲在他的身前。
他的座位旁边沏好了一杯茶,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才摆放好的。
“好点了嘛?”少女撩动她嗓子里的那一盏竖琴,如此悦耳的声音宛如玲珑小曲儿余音绕梁,“赶紧趁热先把茶喝了吧。”
少年揉了揉眼睛,他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脸颊一下子便烧的通红。他揉了揉不堪的双眼,小声嘟囔道:“姐……怎么是你。”
“还不是小笙告诉我,说你自己去了东岸里那边,可能有危险。”少女的手掌很暖和,她把这最为温柔的手掌心交给少年的脸蛋,报以开心的笑容,“于是我就去了呀,谁知道到哪里你已经受伤成那样了,所以我就动用了一点幻术的力量嘛……”
“姐你又用幻术啦?那个很危险的!”少年几乎要跳了起来。
“没事儿,你姐我自有分寸。”
“姐……你还是要小心啊,幻术这东西,用的好倒是很有效,但是一旦失手……你的身体很可能会被吞噬啊……”
少女笑了笑,把手从少年的脸颊上移开,缓缓站起身,端起他身边的茶水推至少年的手心。
“小渺,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你现在都没什么严重的伤势了唉。”
少年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查看了自己的身体,那些殷红的伤口全都不见了。
他本该道谢,但又回想起所谓幻术的伤害多么多么巨大,那些话语便又随着茶水冲淡在糜烂的胃里。
[4月2日晚7点25分,某不知名音乐厅排练厅,银湖城]
昏暗的排练厅内杂乱无章地陈列着东倒西歪的椅子,八成掉了漆的它们在微光之下也无法呈现出崭新的样子。古铜色的墙壁上,一些挂了照片,一些呈有放置乐器的架子,大抵是积了灰,总之像古董一般无人问津。
委托人悦无忧每天都待在这里,他总能静下心来思索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即便如今日黑暗笼罩的窗外,也没有些许妨碍到陶醉的少年。
一个小时前,他已经把自己身边烦人的黑雾清理完毕了。它们全都有所图谋一般,恋恋不舍地围绕在某个墙角。
悦无忧的眼光自那时候就再也没有瞟到过某个墙角,他不喜欢见到如此轻薄的东西——或者说,对那些恼人的黑雾的主人提不起任何好感。
鉴于洛华和煦,以及大多数委托人而言,悦无忧也正是一名天选之人。他的能力并不像洛华那样牵雷引风,也不如煦的每一拳那样势大力沉,或者说——他的更优雅一些。
他的能力,是记忆。
天花板上牵着细线,星星点点的光芒之下悬挂着形状、大小不一的沙漏,但无一不是静止的。里面的沙砾惊为天人,被蓝紫色的魔法物质雕琢成星河的模样。透过玻璃隐约可见一些五彩斑斓,或许它们也想言说些什么。
黑雾之中仓惶地摸爬滚打起一个身影,他的身上被无端黑暗钳制,如脚镣一般沉重。他的眼睛保留着杀戮中的一点猩红,嘴里喘着粗气,狂乱地驱散着黑雾。
悦无忧的肩上支着一把小提琴。他的左手灵活地拨弄着琴弦,右手握着的长弓舒缓地流淌在音乐的海洋中,仿佛几只海鸥碰过破浪,于是扬长而去了一片音符。
角落的少年忽然有了意志,他的头却迟迟转不过来,貌似被锁在了同一个位置。
“啊……你……你是谁!放开我!”
悦无忧并没有理会他的嚎叫,一边沉醉地拉出第二个长音。突然,左手指尖连续且敏捷地叩着柔软的琴弦,几声清脆的跳音便跃动在狭小的暗礁之上,一切都很和谐。
“放——开——我!”
——要是说一切都很和谐吧,那也大可不必,比如这一声暴躁至极的怒吼。这种感觉,仿佛不温不火的海浪轻抚着礁石,而那些不甘卑微的礁石忽然就拔地而起了。
这般的噪声浇灭了悦无忧再拉一首小曲的兴致。他轻手轻脚地放下弥足珍贵的小提琴,但手指迟迟未离开琴弦毫厘。
“我可没有强迫你呆在那里。”
迷雾里的那双红眼貌似迷惑了几分,又尝试着扭了扭头,可险些把自己的脖子给拧断在那些微薄的谗言之中。他瞬间找回了愤怒,复而大声嚷叫着同样的话语。
“不过是‘殇魂曲’不到一半的能量,不会困你多久的。”悦无忧露出欣慰的笑容,“谁让你成为了游戏之中的第一人呢?这总怪不得我吧。”
“游戏……什么游戏……”
“哈!”悦无忧双手在红色的目光前一摊,一副出于无奈的样子,“没想到银湖城社会上的龙头老大,辛桀,现在居然会圆自己一个谎啦?”
迷雾中的双眸低下去,便没了声音。
“我的要求不高,”悦无忧摆弄着眼前的一个沙漏,“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