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山见凉玉一脸青黑,跟撞鬼了似的。于是起身探头看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求子符。
他笑道:“哈,穷汉也有媳妇儿吗?”
凉玉觉得现在有点混乱,这符是他和鱼真去承德庙里求来的,如果之前事情都是真的,他昨日好像是被珠子噎死了,可是他现在还活着,难不成自己被周铨有救了,并没有死掉吗。
那他为什么会有醉酒后醒来的感觉。
他不确定问道:“今日是何日?”
朱小山算了算道:“好像是四月初一”
凉玉大骇,果然是他醉酒后的第二日,他在梦中拿到这求子符是四月初八,也就是七日之后,为何这求子符现在就在他的手里。
难不成他还能从梦里拿出东西来?
他心中有异,翻开自己的床板,左摸摸右瞅瞅,都没有发现机关所在。他怕自己是做梦,也不敢拿斧子来砍床,砍坏了他可就没地方睡了。
他放下床板,急匆匆就跑出去了。也不管有没有小雨。
朱小山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不是说好绑架他的么?于是也跟在了凉玉后头。
凉玉走到集市,想到自己还是个通缉犯,边跑边遮住了脸。以一个诡异的跑姿跑到了神龙医馆的后门。
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凉玉看到周铨有,大叫道:“有钱!”
周铨有被他这热情吓了一大跳,火气道:“前门有路你不走,跑到后门来干什么?幽会吗?!”
凉玉不确定自己的梦到底是不是事实,他试探道:“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着在自己身上搜刮了一会儿,摸出两个铜板,将它们放到了周铨有的手里:“这是我的感谢金。”
周铨有看着手里伶仃两个铜板,一头雾水,又十分生气,好这个贱人,一大早来羞辱他。
他丢掉这两个铜板道:“凉玉你脑子有病是治不好的,你欠我的可不止这点钱。”说完他就把门关上了。
凉玉吃了闭门羹也不恼。这会儿闪躲得比较及时没有砸到脸,他又敲起了门。
周铨有不耐烦地打开门道:“你又要作甚?”
凉玉又道:“你昨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周铨有想了想,问道:“什么?哪里?”
凉玉道:“就是那个岩浆包围的岩石,就那个,那个惑!惑,惑惑!。”
周铨有嗤笑道:“霍霍霍你个鬼!原本以为你只是脑子不好,这会儿是彻底坏了。去火山那洗洗脸吧。”
凉玉一手卡在这门边,不让关门,一手探上周铨有的额头,没发烧。。。讷讷道:“难道真的只是做梦?”
周铨有甩开他的手道:“我劝你去找个道士来给你自己驱个魔,你这是被鬼俯身了。”
说完他在袖口里拿出一些银子,将凉玉打发走,就关上了门,再也不打开。
“鬼俯身?”凉玉将手中的银子放进了衣袖里。口中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看向他身边的朱小山,心道,可不是鬼俯身了么。
朱小山的脸又黑又脏,和他死的时候一样,就黑乎乎的。
凉玉走到集市里,想买些干粮,好让他上山躲几天,不管这求子符是从哪里来的,一切的源头都是在今日的柳花事件之后,只要能避免这些事情,其他问题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今日是四月初一,他没有遮住自己的脸,也没有官兵要来追杀他。他边走边问朱小山道:“你这脸怎么这么黑?”
朱小山道:“昨天在地洞里挖东西的时候沾上的。”
凉玉随口道:“挖赤蝴?”
朱小山停下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凉玉转过头回来看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他是打算避过这几日风头,既然要避开风头,就不要知道这些乱七八糟和他无关的事情比较好。
他沉默了一阵,又继续回头往前走:“不要卖这种害人害己的东西了,我替你算过命,你迟早要因为这赤蝴丧命。”
朱小山听完这话,不惊怒也不害怕,反而老气横秋潇洒笑道:“哈哈哈,像我这种刀尖上走的人,风里雨里都过来了,流过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没这点觉悟,怎么做土匪?!”
说着他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继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瞻前顾后惯了,黑道不是寻常路,死在路上很正常。”
凉玉无言,鄙夷地瞅了他一眼,实在摸不清这人成长的路子,这是哪里背的课文?不过一个私贩草药的,废话忒多。
见凉玉不理睬他,朱小山突然灵机一动,苍蝇搓手道:“表哥,我有个发财的主意!你不是大夫么,我给你提供赤蝴。你拿去卖,赚来的钱五五分怎么样!”
凉玉被他这声“表哥”弄的浑身鸡皮疙瘩起来,拒绝道:“不瞒你说,我不缺你这点钱。这神龙医馆是我的财产,那周掌柜不过是管理我金库的仆人。”
他虽然得不到周铨有的财产,但是并不妨碍他吹牛。
朱小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倒是不说话了,对着弄堂暗处的人做了一个指示。
凉玉在一个卖干粮的摊位前挑选干豆,并没有看见朱小山的小动作。他买了一些干豆子,又去甜品店里买了一些杂粮糖果。
饴饧糖,像甜品蜜饯这种东西,他平时是舍不得买的。
腊月的时候,许多百姓都会供奉饴糖点心到灶神庙前,希望这灶王爷能嘴甜一点,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让百姓们年年有余,吃得饱饭。
小时候他不懂这些,到庙里偷了不少来吃,所以长大遭报应了,常常揭不开锅。
糖这东西带在身上小巧而方便,十分适合跑路的时候用,还能缓解心理压力。
凉玉摸着自己鼓鼓的衣囊,心中满意。他把周铨有给他的银子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又买了一些干饼。
选了一条偏僻的路回家,他可不想半路被姜拔给拦住。
凉玉走了一会儿,发现这朱小山跟在他旁边许久没说话了,打发他道:“你该回哪去回哪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朱小山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凉玉说话,不由跳脚道:“好你个老赖,说好绑架我去换赎金的,事情没办成就想赶我走了是吗!”
凉玉被他气笑了:“我都说了我不缺你这两皮肉钱,你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朱小山反驳道:“不管是白道黑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是要做到的,无信不立,连一点诚信都没有,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凉玉轻笑,这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没有诚信了,只不过不管是朱小山还是鱼真,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根本没有答应他们什么好么。
凉玉不打算理会他,转头继续走去。这时眼前一只黄虫,晃晃悠悠地飞到了他们身边。他凝眸一看,这虫子和咬伤梁媚媚的那只虫子相似。
他害怕这是什么毒虫,将它挥开,谁知,这虫子对他们紧跟不舍,最后停到了朱小山的脸上。
凉玉眼疾手快给了朱小山一巴掌。
朱小山捂着脸怒道:“你干嘛!”
凉玉看着一旁捂着脸的朱小山,觉得好笑,面上还是装作冷漠地回道:“我人都不做了,打你两下又怎么了。”
他捡起死在地上的虫尸,将它放在了手心,仔细观察了起来。这黄虫四肢都有黄斑条纹,四只黑眼睛,身上毛茸茸的。
凉玉想了想,记得小时候也见过这种虫子。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种,他拿出那求子符,将这虫子放了进去。打算到时候再拿这虫子去问周铨有。那家伙精读百书,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知道的。
朱小山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见凉玉这般无赖,只能自认倒霉。小不忍则乱大谋。
反正他被人打习惯了,因为从小混的是黑市,这黑市的人大多脾气暴躁,时不时也会动手打人,挡着路了要打人,说错话了也要打人,眼神不对要打人,屁股痒了也要打人。
像凉玉这种莫名奇妙打人的也不少。想到这,朱小山倒是放开了。
和跟屁虫似的,继续跟在凉玉身后。凉玉也懒得多说一句话。
所谓偏僻的路段,就是没有什么人走的,道路都看不见,只有许多树丛和灌木。朱小山左右确认了一番,一个脚没站稳就向前方倒去,拉扯住凉玉。
凉玉本想接住朱小山,脚却又被另一个绳子绊倒了,他一个利落翻身,没有摔倒在地上,没防天上突然掉下一个绳网,将他罩住,一群不大不小的少年冲了出来,手中拿着树枝,柴火,棒子,棍子,就这么对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凉玉被网罩住,眼前乱七八糟的,只能隐约看见一群带着面具的小屁孩,在他身上胡嚎乱打,于是惊喊道:“小表弟你快跑!替我去报官。”
等了半天没有人回应他,他估计朱小山应该跑走了。
这些少年力气都挺大,但是就差那么一点,他们叫嚷道:“这老汉皮够厚啊,怎么打不晕!”
凉玉一听,原来这小孩不是想打死他,他干脆不挣扎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少年打下最后一棒,丢掉手中的树枝,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晕过去了!走,将他先抬到我们的火云洞去。”
火云洞?凉玉琢磨了下这词,腹诽道,这些小孩当自己是红孩儿啊?
这些少年先就着大网将凉玉的手脚束缚住,再将他抬了起来。从远处看就像一群蚂蚁搬死大虫一样,带着他就上路了,这一路是走得磕磕绊绊,凉玉晃晃荡荡。
不知道被抬了多久,凉玉在他们手上都快打瞌睡了,还没到达目的地。
凉玉以为自己会被这些人安然无恙地抬到那什么火云洞,并没有挣扎,反正他就是要找个山头躲起来的。被这些小孩扛着倒也省了爬山的力气。
这时候一个少年突然喊道:“不好,前面有人,快逃!”
他们扛着凉玉就往回跑。晃得凉玉要吐出酸水来,中途一个小孩脚没使上力气,摔倒在地上,他这一摔,扛着凉玉的小孩们都一齐摔倒在了地上。嗷嗷直叫。
凉玉也在地上被摔得七零八落,眼冒金星。
另一个少年喊道:“别管这人了!那来人手上还拿着着家伙!”
“先丢了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芽,赶紧跑叻!”
“我脚被他压住叻!”
凉玉闻言,侧个身,让这个被他压住腿的小孩抽出脚。
一群小孩就这么风也似得来,风也似得跑了。
独留下凉玉这只毛毛虫。一团横在路中央,阻碍交通。
凉玉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少年们口中的人们,很快就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因为视野受阻,只能看见几只大臭脚丫,围绕在他身边,有一只都快贴他脸上了,身边还带着铁锹。
一人道:“别管这东西,我们还要找人!”
一人道:“这人要是死在这里就麻烦了,这路通往我村的叻。”
凉玉一听到这两人声音,心中警铃大作,大感不妙。这尖锐和粗糙的声音可不就是姜拔和胡二虎两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