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媚媚叫喊的时候,竟然连鼻子上的软骨都给扯了下来,整张脸除了两个眼珠还在活动以外,已经没有一处看的出人的模样。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她,就连她最亲近的姐妹,梁灵梁巧两人都吓得跑出了庙外。
这骚动很快传到了外面,江暮生和厉申是第一个赶到这边的人。看到这场景的时候,也是受到不少震撼。
梁媚媚的脸上没有地方可以挠了,她竟挠起了脖子,那气管和食道都暴露在了空气里。当她看见江暮生的时候,没了眼皮的大眼怒张着,她喊道:“啊——!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说着她慌乱地转过身,一路掉落着身上的皮肉,一头撞向身后的树干,不知是势头太猛,还是她现在的身体太脆弱,脑袋一下就被自己撞断了。就这样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梁灵梁巧这时候也带着人赶回来了,她们看到梁媚媚这样,手脚一软倒了下去,一旁的侍卫见机上前扶她们,结果因为她们两人太重,没扶住被压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梁灵梁巧带来的其中一个侍卫指着凉玉他们道:“凉玉,这不就是今日早上要通缉的妖人吗!”
他叫喊着,见江暮生没反应,以为他没看见,冲到他旁边大声叫道:“师爷快看,凉玉,那是凉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见到了皇帝。
江暮生不耐地回避开,这侍卫嗓门大也就算了,还有口臭。
厉申本在指挥仵作上前查看尸体,见一个侍卫一直在江暮生旁边嚷嚷,冲过来将他挥开怒吼道:“师爷他又不是聋的瞎的,你叫嚷个什么劲?!”
厉申的声音也是及其的大,吼得那侍卫连连后退。江暮生也忍不住闭上了耳朵。
梁灵闻言,率先起身,踢了那不争气地侍卫一脚,走到江暮生地旁边,指着凉玉道:“师爷,就是那两个妖人,刚才媚媚不过是让他们翻几个跟头,他们不配合也就算了,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让媚媚变成这幅模样。”说着说着,梁灵捂住嘴巴,边呕边哭了起来。
被指名的凉玉何其无辜。他对上江暮生疑问的目光,摇了摇头。
江暮生抬手道:“捉拿妖人!”
众将士得令,就往凉玉这边冲过来,凉玉赶紧爬到了鱼真的背上。鱼真见来者不善,背好凉玉,“嗖”地就跑走了,身上的肥肉晃荡着。虽然变胖了,但不影响他是个灵活的胖子。
追捕他们的官兵并不是很多,而且都在追捕了一会儿后就各自四散了,仿佛只是做做样子。
鱼真很快就背着凉玉回到了神龙医馆的后门。
凉玉敲了敲门,周铨有又很快就打开了门,似乎就是等着他回来似的,凉玉正要跨脚进去,“砰”地一下又被关上的门板砸平了脸。
凉玉捂着鼻子痛地蹲下了身,他是真没料到这小人竟然敢耍同样的招数。
周铨有再一次打开了门,看着在地上捂着鼻子痛嚎的凉玉,也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会中同样的把戏。让他郁卒的心情稍微变得好了一些。这才将他们放了进来。
凉玉起身,递给他两块砖头。
周铨有问道:“这是什么?”
凉玉道:“承德庙里开过光的金砖,一块值一千两,送你两块,多的就当是利息。”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是那幅讽刺样的。
周铨有听到这话,再看到凉玉这张易容脸,心中无端地冒出了火气,真的又丑又欠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感觉。
他本想将这两块砖直接拍凉玉脸上,但想到凉玉难得给他送东西,又将那砖块放在了柜子上。然后拎出了一麻袋东西。丢在了凉玉脚下。
凉玉道:“这是什么?”
周铨有丢完这麻袋,褪去手中的手套,就去清洗了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赃物一般。他道:“刚才衙门送来的,你自己看。”
凉玉打开这麻袋,只见里面是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似乎是什么烧焦的干物。气味怪怪的。
他正要将这东西倒出来,周铨有制止道:“是尸体。”
凉玉闻言手一抖,麻袋没拿稳,还是倾倒了不少黑色焦炭出来。这掉落出来的其中一块大的黑色焦炭,隐约能看出头骨的样子。
凉玉吓得躲到了鱼真身后。惊讶道:“这是谁的尸体?”
周铨恨不得打死这手抖的家伙,怒道:“我怎么知道,衙门送来的,你说你是不是又杀人了?”
衙门送的?!凉玉这才想起来,江暮生说要把他小表弟送来,这不会就是他的小表弟吧!!!
周铨有在柜子里翻出新的手套带上,拿出铁钳,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把这麻袋捆绑好,丢到了后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凉玉见他这么对待尸体,不由皱眉道:“你不怕遭报应吗?”
周铨有听到这话真是恨不得掐死这贱人,也不看是谁害得他在这收拾?要不是留着凉玉还有用,他早将这个祸害送姜村去了。
他又清洗了一遍手,修长的手在水中白的晃眼。凉玉也过去就着他这水盆就洗起手来,他的手也算修长好看,只是比起周铨有的手来说逊色不少,两双手在水中,就像交颈的天鹅。竟有说不出的美感。
周铨有嫌弃凉玉的手脏,适时地收回了手。拿出干净的方巾擦了擦,擦完丢给凉玉。
凉玉接过,他没有洁癖,就用这方巾擦干了手。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仿佛传唱山歌似的,鱼真的肚子也叫了起来,两人的肚子一唱一和,听的磨耳。
凉玉打开周铨有的柜子,四只烤鸡摆在了里面。这柜子可真是百宝箱,什么都有,他也不客气就拿了出来,早就闻到这香味了,心道:这周铨有真是不厚道,饿着兄弟的肚子,还把鸡藏起来。
凉玉只给鱼真递过半只鸡,剩下的就放在了自己的前面。大快朵颐起来。
鱼真道了声谢,给自己清洗了下手,这才文雅地吃起鸡肉来。
这场景也是奇妙,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手上各拿一只鸡跟要饿死了似的。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只吃半只鸡却还吃的这般文雅,
周铨有找来了凳子,坐下问道:“这衙门给你送这尸体是何含义。”
凉玉大口咬下鸡肉,刚才的惊吓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他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给我送的,不是给你送的?这不是你家吗?”
周铨有暗道:这贱人竟然还懂得祸水东引,他阴恻恻道:“这鸡,我下毒了。”
鱼真吃鸡的手一顿,面露难色。
凉玉却是没听见似的,又继续吃道:“至少不是饿死鬼,值了。”抬眼见见鱼真不吃,又安慰他道:“这狗要是真下毒了,你现在停下来也没有用。”
鱼真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又继续文雅地吃了起来。
周铨有气得直翻白眼。
凉玉吃完了整整一只鸡才慢慢道:“外面那坨炭,估计是我表弟,这江暮生也忒搞笑,他到底要干什么,这人前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的。明天还要我送我表弟去找那朱庚子,是想让我去找死吗。”说着他又撕下了另一只鸡的鸡腿,大咬了一口。
似乎要把气发泄在这鸡身上一样,“这手中有权力的人是不是都闲得慌,如果他要我死的话,直接给我来一刀不就得了,这般费劲心思作甚,还不如这柳花来得实在,虽然她也没能杀了我。”
凉玉说着觉得有些噎,倒了杯水喝下去,继续道:“这柳花吧,没杀死我,还把自己砍死了,然后这胡二虎,没打死我,自己遭报应了,死了也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弄到我头上,今天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梁媚媚,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那不是我杀的,怎么那梁灵就蹦出来非要指认是我干的呢?有点脑子都不会认为是我干的啊?”
凉玉说完,发现气氛怎么有点寂静,他抬眼看向鱼真。
突然想起这确实有个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傻大个。
果然鱼真听完他说的话似乎有些迷惑,他不确定地问道:“梁媚媚的死,不是你动的手脚?”
凉玉反问道:“你说呢?”
鱼真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有点玄乎,定是会些法术的,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侄媳昨晚就生了孩子。”
凉玉没想到这傻大哥竟然还在计较这事。嗤笑道:“那你怎么还敢和我这杀人犯一起吃鸡?”
鱼真闻言,一想,对啊!他怎么能和这杀人犯一起坐在这里吃鸡呢?他反应过来后拉着凉玉道:“我带你去自首。”
凉玉甩开他油腻腻的手,简直要被这傻大个气死了:“你这人烦不烦!你自己去自首吧,你早上没看见江师爷和我相谈甚欢吗,我要是真的杀人犯,那也是江暮生指示的,我是无辜的!”
周铨有这时候突然问道:“你说的这梁媚媚就是梁轴县令的女儿吗?”
凉玉转头道:“对啊,咋地你认识?”
周铨有摇摇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想不出哪里奇怪。
鱼真见凉玉这般耍赖,也不拉他了,他没出过山,不知道狡猾的人说的话该不该相信,于是认真道:“除非你发誓,你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凉玉觉得这傻大个真是很麻烦,个性这么执拗。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无法和鱼真说他侄媳生的是一只狐婴的原因。
凉玉想,反正他没杀过人,发誓就发誓,他咬下一口鸡肉含糊道:“若是我杀过任何一个人,现在我原地暴毙。”
就在凉玉说完这话当口,晴空一声惊雷,钟声荡漾在桃根县的上空。吓得他嘴里的鸡肉卡在了气管里。呼吸不能。
周铨有原本想笑话他的,看了半天,见状不对,赶紧冲了过来,在凉玉身后抱住他,拎住他的肚子,猛地上下晃动,想要将他气管里的鸡肉冲出来。
凉玉意识涣散。只见茶几上的烤鸡,滴下了几滴混黄的油滴,浸透了暗红的木桌,木桌上还有一个没有啃完的鸡脖子。
“啪”地一下,一坨燕屎糊在了这鸡脖子上。
周铨有在极力地救助凉玉,而鱼真只站在原地,眼中无惊无恐,只有淡漠和不解。
所幸,经过周铨有的努力下,凉玉吐出卡在喉咙气管里的鸡骨头。
此时,承德庙里坐着虚岩方丈,睁开了眼睛。他起身走到敲钟处,正是刚才雷电劈下的地方。
报时的敲钟上刻着天干地支花纹,被雷电劈中后,周身颤动,泛起了金光,声音绵长,振聋发聩。
虚岩方丈摸了摸自己又白又长的胡须,站在水楼上,听着钟声,遥望着天空。
鱼真听到这钟声,眼神一凛,离开周铨有的屋子,飞速地往钟声所在之处赶去。
凉玉趴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心中骂娘,以后再也不乱发誓了。他才不管鱼真跑去哪里,走了最好,这肥坨坨跟在他身边。令他闹心。
周铨有见凉玉无事,烦躁道:“吃饱了就滚。”说完他补充道:“门外的尸骨也一并带走。”
凉玉奄奄起身,将剩下没吃完的鸡也一起打包好,拖着门外的黑炭往自己家里走去。
他拖拖拉拉地走回家。快到家里时,他看见一个人影正往他家院子走去。
他心眼小,见谁都贼眉鼠眼,行踪诡异。他仔细瞧了一瞧。竟然是朱庚子。于是他蹑手蹑脚跟在他后面。
朱庚子目不斜视直接走进凉玉的家里,轻车熟路,光明正大。似乎不是第一次来。无视周围的破盆褴褛,来到了屋子的床榻处,翻开床塌就跨步走了进去。
凉玉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都放进厨房里,也进了屋。
他见自己的床塌凌乱,小心翼翼上前一看,只见这床塌下竟然有一个暗道存在。他有些吃惊,这床他睡了这么多年,一直拿这床底当藏酒处,却没有发现这下面竟然有机关暗道。
暗道有微风传来,似乎和另一头是通的。他没有犹豫,也爬了进去。
黑暗包裹着这个地道,越往里走,温度越高。凉玉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硫酸味道愈发浓厚。
若这不是他家床底下,他大概早就受不了离开这鬼地方了。
这条道路漫长,沿途有几处地表岩浆散发出来的光亮,靠近岩浆的石壁底部长满了猩红的赤蝴。赤蝴散发着红光,如地狱的鬼灯。
岩浆味道充斥着凉玉的周身,这里岩浆地底四通八达,一直通向很远的地方。
越往里走,可见度越高,很快,一座由岩浆包围高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高地由几根长锁链连接着,沿着周围石壁螺旋而上,只有一条路通往上头。
凉玉贴着墙壁渐渐往上,他靠近走了两步。看见站在高处的朱庚子。
他心念一动,爬到了石壁的某个暗孔里,在暗处观察朱庚子的动静。
殊不知那暗孔里有另一伙人在观察他的动静。
朱庚子的面前有一座半人高的石棺。他用刀割开自己的手腕,不停地给这石棺里的东西灌注血液。
随着时间的推进,石棺慢慢显现出图腾,图腾发红,如刻纹流过灼烧的岩浆。
大概半刻钟过去,朱庚子才收回自己的手,倚靠着石棺休息了一会儿。整个身子越发消瘦如柴。
刻着图腾纹路的岩浆最终在石棺中心汇成了一颗小小的血珠,如晶石一般。石血珠只有一个小指的指甲盖那般大小。
朱庚子拿好这血珠,就离开了那高丘,大概是因为放血过多,脚步虚浮,想两根树杈在走路,整张脸黑如鬼煞。
凉玉待他离开,起身来到了棺材面前。
他早就做好自己会见到妖魔鬼怪的准备,深深吸了一口气,往棺材里一望。
这一看,果真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