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第二天下午的第一节课回到学校的,那节课是物理课。我低声打了个报告便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的手臂
上还带着黑纱,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能感受到徐奕注视的目光和犹豫,可我始终没有抬头去看他,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我拿出物理课本试图用那些繁琐的公式和定义来削减内心的不安与难过,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懂。我开始讨厌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
我索性趴在桌子上装睡,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我深深埋下头,不想让别人发现。
物理老师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师,只要你不打扰他上课,无论做什么他一概无视,由于他的名字里有个‘强’字,我们都亲切的叫他小强,他也并不反对,只是对我们傻傻的笑笑。
此时此刻,我忽然感激起小强来,他没有把我拎起来让我那么狼狈。
外婆离世的痛苦和对自己没用的悔恨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浸湿了那节关于“力学”的知识。
徐奕用手肘捅了捅我,我没有理他,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把一包纸巾放在了我的面前,我还是没有骨气的伸手拿过。我抽泣的声音他应该都听到了吧?
我哭了很久情绪也渐渐稳定,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小强也已经讲到了尾声,看着讲台上神采飞扬的小强和桌子上的徐奕写给我的纸条: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这样我可怎么办,我还等着被你嘲笑呢。
我攥紧了那包纸巾,破涕为笑。徐奕显然是被我又哭又笑吓到了,问我: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外婆做了一辈子的善事,她那么善良慈爱,一定会去天堂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课后,云朵来找我,我还是怔怔的发呆。徐奕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真得没事吗?”
我再次摇摇头。
“云朵找你。”他示意了一下。
我起身走到教室门口,看到一脸担心和不忍的云朵。
我艰难的弯起嘴角,让她宽慰。
“欢欢,我都听说了,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的一脸无谓了,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在呢。”
她的这一番话让我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失控。我趴在她的肩膀上,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云朵,谢谢你。”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云朵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云朵明白,外婆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心不在焉的连续听了三节课,直到放学后云朵来喊我,我才和云朵一起回了家。
转眼快到期中考试了,可我最近的状态非常差,整日郁郁寡欢,甚至连徐奕都忍不住开始劝我: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沉浸在这件事中一辈子,你现在要振奋起来,是对你外婆最大的安慰,也要让为你担忧的人放心。”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说的‘为你担忧的人’包不包括他,但我记得我当时有种特别想哭的冲动,我坚定地对他说了一个‘好’。
期中考试很快过去,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卷子和成绩。意料之内的,本来还算看得过去的成绩直线下滑,不忍直视。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让本就心情沉重的我更加郁闷,好几次我都注意到了徐奕若有若无的目光,每次他都是这样欲言又止,可我也不会主动询问。
这可能也是以后我们渐行渐远的原因之一吧。
老板也特地找我谈了一次话:
“白清欢,我了解了你最近的状态还有生活,知道你外婆去世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也要尽快投入到学习中,期中考试的成绩不是很理想,而且最近的状态也不怎么好。不过我简单的分析了一下你的成绩,最近数学成绩提高很快,英语、语文、政治、历史都是你的强科,在保持住这些的基础上提高一下你的物理和化学,你上重点高中的几率是很大的。所以老师希望你能调整一下状态,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好,那你先回去上课吧。”
回到教室的我在愣了一节历史课之后,忽然斗志昂扬,有种奋发学习的冲动。
徐奕问我:
“怎么,老板的话让你受刺激了?”
“对,老板的话让我信心倍增。”
“切。”
可是在听了半节课的化学后,我发现我对这些真得是无能为力,我颓废的趴在桌子上,看到旁边听得一脸认真的徐奕,顿时觉得上天不公,平白给他一副好皮囊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那么聪明?
我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他转头看到颓败的我嘲笑道:
“刚刚眼里还放光呢,这就气馁了?”
“唉,什么碳酸钙硫酸钠根本就不是人学的。我还是养精蓄锐吧,老师过来叫我一声。”
当我昏昏然醒来的时候,教室里一片喧闹,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俊脸,他此时面朝我的方向正酣然入睡,我索性也朝他的方向趴下,他睡得像个孩子。
喧哗的教室,我们两两相对,这一刻心底一片柔软。
我发觉他动了动似是要醒来,我赶紧闭上双眼假装酣睡。
他果真悠悠然转醒,听不出什么语气:
“别装睡了,偷偷观察我那么长时间没收你钱就不错了。”
知道还装睡,故意的吧?
我极不情愿的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谁看你了,别那么自恋好不好。”话一说完我便心虚的转过头去。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笑了笑。
下一节物理课,我拿出数学题来自顾自的做着。他悄悄凑过来,问我:
“虽然小强不管,你也不能这么无法无天吧?”
“学物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一点都听不懂。”
“你不听怎么知道不懂。”
“不是想就可以学好的,你看你之前整天不务正业,成绩差得要命,但自从你发愤图强以来,成绩渐渐有起色。你只要好好听就会,而我听了也不会。可能这就是与生俱来无法改变的差距吧。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可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公平,有些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比如我。”我自嘲地笑了笑。
“不务正业?成绩差的要命?合着你之前就是这么看我的?”徐奕颇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我也无心与他争辩,索性趴在桌子上神游起来。
其实我特别讨厌现在的自己——中等生的悲哀,我总觉得要么差得一败涂地,要么好得出类拔萃。而我不好不坏的成绩,永远都是不伦不类,可我也无力去改变。
他无奈地瞥了我一眼,又专心听起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