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终究是太弱小,犹如蝼蚁一般,先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便逝去。这一个月来,齐风从继承的记忆和经历中,他明白了许多。
生命有时候真的很无奈!却又没有办法。
齐风叹息一口气,将目光从远处红霞上移回,思绪收敛,一名商人便上前来拜谢救命之恩。
商人欲送精良绸缎被齐风拒绝,只得再三好生言谢。之后就带着女仆民夫还有受伤战斗到最后一刻流血而亡的护卫头领遗体朝着来路的凉城返回。
借着夜色,他们会很安全,到白日也该会走出这片沙地。所以齐风并没有阻拦他们离去。
齐风往回走,看见马长今正让那几个投降的沙匪整整齐齐的跪在一处沙丘边上。
不用问齐风就知道马长今要做什么。
毕竟这里是北漠。是大明王朝最为荒凉,最为苦寂的边陲之地。
这里除了去外域涉险经商的商人外,最多的就是沙狼还有北风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沙匪了!
沙匪众多,但是大明皇帝连国内的事情都处理不完。那又有精力来管如此偏僻,人烟罕至,甚至北朝人打仗都不喜欢走的地方。
除了象征性的驻扎了一支百人边巡小队宣誓主权外便再无他人。
这里离最近的凉城也要走上几日的路程,所以,对于沙匪,边军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准则——不留下活口。
这样一来可以换作功绩;二来也免却了押送犯人前往凉城可能遭遇变故。
马长今跟兵士将那几名沙匪处决后又将他们的头颅割下,相互间用头发缠绕捆绑,尸体则烧毁。
马长今和几名做这事情的边军手法十分熟练便捷,甚至丝毫没有心里障碍,就好像是他们手中拿着的不是人头,而是一贯贯的铜钱。
确实也是,凉城对于沙匪的悬赏是五百钱一人头,齐风一行人虽然属于边军行列,但是也是可以靠沙匪人头换钱的。
突然间,
远处沙土漫天,还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齐风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扬起的沙尘,嘴角微微上翘,是援兵到了。
骑马冲在在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男人面部刻满了沧桑和皱纹,但是却抵消不了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威武气势。
这个男人正是齐风的上司,也是这荒漠中最大的官,王令!
王令头上戴着黑色饕餮纹路的铁胄,铁胄上延伸出一根小管,穿插着兽毛!下边则是穿着一身暗黑色色的将军铠,将军铠在夕阳余光下反着光,显得格外耀眼。
王令骑马快速奔到齐风面前。见四周摆放着十二颗人头,内心一松,嘴上顿时一笑,打趣道:“你小子的,能解决叫什么援兵!”
“嘿嘿,这不是怕出事情吗?多手保障多条命。”齐风也是没大没小的打趣。
这个时代的齐风跟王令相处时间长关系极好,所以他知道该怎么跟王令说话。
齐风说完,他又一脸贱笑的看着王令说,“老王,为毛你今天穿得这么霸气!”
被齐风称为老王的王令一时老脸不知往那里放,他心里大骂着,我好歹也是百户官职啊,虽然跟你关系很好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你叫我老王就有点不合适了吧。
于是他故意干咳嗽几声,齐风自然知晓对方的意思,嬉皮笑脸立马烟消云散换来一张严肃的脸面,抱拳拱手大喊一声:“拜见百户!”
“好好好,别瞎嚷嚷了,几里外的黄沙都要被你震起来了。”
王令直接白了他一眼,跳下马,又看了齐风一眼,见对方一脸贱样,趁他不注意对着他的屁股就轻踢过去,齐风察觉,嬉皮笑脸的蹦开老远。
“你小子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王令嘴上笑道眼睛又看见一旁的那匹廋马,迟疑问:“你们缴获的?”
“这些沙匪的,算战利品。”齐风直接道,“到时候把它们养在营房的马厩里,也算是添加了坐骑。”
王令嘴角微笑,不说什么,大步往前走着,齐风跟在一旁,宛如阔家大少旁的狗腿子。
“你小子这次收获可不小啊。”王令笑意然然,背着手走在沙土间,“光那些人头怕就值千钱在加上军府赏的,你这次收获颇丰啊。”
“是不少。”齐风摸了一下头,之后严肃沉声道:“可是我这边也有伤亡……死了两个人,还伤了几人。”
“赏钱你准备怎么用?”王令突然问。
“这些赏钱,死者得四层我亲自将钱替他们寄回他们的家乡,伤着的人分三层,最后的二层留给没有受伤的兄弟。”
对于赏钱,齐风是以死者为大的准则进行分配的,这是他从后世带来的一个潜意识毛病。
王令听完不说话了,他过了会儿说,“齐风,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齐风在一旁摇头,心想,我咋知道你欣赏我什么?
王令看着远处的天空笑着说:“不是你小子身上的桀骜不驯,也不是你小子身上的那一堆臭毛病,而是你对你同仁的感情,如手足,如亲人。”
齐风听完只是嘿嘿嘿的笑了笑,王令也笑了。
……
……
在漠北一处荒凉的土地旁,有一军营叫悬泉置,悬泉置是大明在漠北边陲最远的一个军事要塞,驻扎着不到一百人的边军部队。
平日里主要是职能是传递下外番信息,清剿沙匪,边塞巡防,等基本任务。
这地方是王令办公地,齐风他们的驻地。
在悬泉置外长着几棵胡杨,虽然胡杨光秃秃的,树皮尽皆脱落,但是稍有雨水,便会重新焕发生机。
王令骑马归营经过胡杨树时,像是想起来什么,对着一旁骑着廋马的齐风说,
“胡杨是你三年前来时种下的,现在它们也长大了……你也有三年未曾回家了吧。”
“嗯。”齐风记忆浮现心头,这个时代的齐风从小丧父,家里只有个母亲和妹妹。
“想家吗?”王令问。
齐风一时沉默,先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差,是因为齐风头脑中又浮现起了这个时代齐风的记忆,三年前这个时代的齐风从泗水乡离家参军,训练几月后便被充配到了人员不足的悬泉置,来时他带来了胡杨树种,本以为等树生根发芽,长成大树时自己便能回家,但是,悬泉置不同其它地方,在这里,一待可能就是一生。
以前他还觉得这里十分新鲜,自己还十分不了解那些老戍边脸上带着的愁苦,等时间久了,他也就明白了,也逐渐变得和那些老戍边一样。
家人,亲情,人生,自来到这里后都得被割舍。
走的时候,妹妹才刚刚十岁,现在三年过去,估计也长成个大家闺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