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放过我吧!”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招,我招!”
“告诉李岚那个狗皇帝,即便是把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
已经是丑时二刻,京都三月中旬的天,还很是寒冷。
慕青坐在脏乱的大牢里,静静打坐。
耳畔,还能听到大狱四周火把燃烧时柴火被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脏乱的大狱内,无数的鼠蚁来来往往。
从远处,还能听到无数被酷刑的罪犯的叫喊。
想到至,慕青突然睁开一双微冷的眸子,唇角极冷极冷地勾起一抹冷笑。
人人都道她陈慕青是宣平候府的嫡女,又是陛下亲封的昌乐郡主,深得陛下宠爱。
也不过只是过眼云烟,表面现象罢了!
纯懿皇后遗物被毁,精明的人一眼都能知道,她陈慕青肯定是被陷害。
只是有时候知道也仅仅只是知道罢了!
纯懿皇后遗物被毁,不管是不是她陈慕青所为,宣帝李岚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给他宣泄,让宣帝良心不会或许愧疚的契机而已。
也怪她陈慕青识人不明!
以为太后娘娘是李瑾的亲祖母,呵,到底是她太年轻!
慕青冷嘲一笑,又闭上眼,静静打坐。
只是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轻微脚步声,朝慕青方向而来。
慕青甫一睁开眼,就见李瑾披了一件披风,站在大狱外。
他瘦了!
面色苍白。
却依旧身姿挺拔,修长如松,温润如玉。
看着慕青,李瑾一袭白衣款款,站在漆黑阴暗潮湿的地上,与此处格格不入。
他看着慕青,声音中带了无尽的思念,心疼,愧疚,温柔……
他说,“阿青,我来了。”
“我来晚了。”
慕青鼻子突然一酸,眼中泪水不断而下。
待得守夜的狱卒把大牢的锁取下后,慕青推开大牢的门,冲到李瑾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住。
“言熙,你信我,我没有!”
“我绝对没有烧毁你母后的遗物!”
“言熙,你信我!”
李瑾的衣袖上,玉兰香气清浅,带了点药材苦涩的味道。
李瑾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慕青的背,没有说话。
慕青的心,突地一凉。
“咳咳咳!”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人轻微的咳嗽声,慕青才晃过神来。
却见华公公站在李瑾身后的一处暗影里,遮挡了他的光线。
慕青这才回神,李瑾给她擦了擦面上犹有的泪痕。
“华公公,你?”
却见华公公看着慕青,无奈地低声叹息,“陈慕青接旨!”
华公公的声音拉的又细又长,不知为何,在这寒冷寂静地夜,让的慕青耳朵有些刺痛。
“瑾王妃陈氏,目无尊长,数违教令。上不尊长孝敏,下不能侍奉夫君,训导妾室。府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王妃之份,恭承明祀。
着今日起废黜其正妃之份,降贬为瑾王侧妃。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
钦此!”
寂静,久久地寂静。
慕青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心跳“嘭嘭”跳跃的声音。
她陈慕青,被废了?
成了一个妾室?
不知为何,大脑处传来一阵晕厥,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地让她难受。
直到手心里传来李瑾的温暖。
慕青目光凝滞地移了过去,呆呆地看着李瑾。
他神情温和,抚慰似的捏了捏慕青的手心。
慕青这才回过神来。
慕青伸出双手,接过华公公递来的圣旨,木然道:
“慕青接旨!”
华公公看了眼二人,只是说,“如此,那咋家就回去了。”
回府后的连续几日,慕青都恹恹的,没有胃口。
慕青茫然地走在府中,一切其实都这么过去了。
她陈慕青也没有受什么刑。
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
过往的这一个多月。
她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她被人陷害,做了一个来月的大牢,出狱后,自己就被贬了。
如此而已。
只是她为什么心中这么难过?
李瑾也认为是她陈慕青做的吗?
为何李瑾不说相信她?
李瑾,为何就同意了让陛下贬降她?
李瑾不是宣帝最欢喜的儿子吗?
直到身旁,传来一群而过丫鬟的声音,“侧王妃,万福!”
慕青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脚下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王府里的一处花园。
里面,万蝶而舞。
一丛丛白色的玉兰在春日烂漫的阳光下扑朔,和风吹过,扬起地面上一地铺陈的玉兰花瓣。
时光正好,花开烂漫。
而再美的风景,却比不过从万千花蕊下款款而来的男子。
一袭白衣,淡雅飘逸。
他的脸上,还带着慕青熟悉的温和笑意。
看着李瑾,慕青转身,就要离去。
身子,却冷不防地被人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将头埋进慕青一头鸦鸦的乌发内。
似乎很是疲惫。
他说,“阿青。”
慕青冷淡,“不知王爷找罪妇所为何事?”
“阿青,我信你,我信你!”
李瑾只是不断喃喃地重复。
“铜雀台里,母后所有的遗物都已经被烧毁了。我醒来后,才得知,母后留下的东西……都没了。那日是我不好。”
“阿青,对不起。”
“阿青。”
慕青眼中泪水突然一崩。
终于明白,这些天来她吃不好,睡不好是为的什么。
不是因为被关大狱。
不是因为被宣帝呵斥。
不是因为被贬。
原来,她等的,一直是李瑾。
一直是李瑾的这句话。
一直是李瑾的一句解释。
眼角的泪缓缓地滑落至慕青的嘴里,有点咸。
还有点苦涩。
慕青说,“我不是你的王妃了。”
李瑾将慕青拥在怀中,声音恳切。
“在我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妻,也是我唯一的王妃。”
慕青低头轻轻一笑。
是啊,正妃也好,侧妃也罢,不过一个名头罢了。
她陈慕青,何时变得这般计较表面。
只要李瑾心中欢喜的,只是她一人,如此,正妃侧妃又有何区别?
良久,慕青问,“言熙,万一有一天,你负了我怎么办?”
那年,头顶,玉兰千干万蕊,不叶而花,正当其盛时。
身后的李瑾抱着她,将慕青缓慢转过身子来,一双清丽明亮的眼眸看着慕青,只是说:
“阿青,此生,我定不负你。”
他眼神坚定,仿佛在神灵面前许下的最庄重的誓言。
古往今来的无数男子,大多无情,喜新厌旧。
也大都说过如此大同小异的话。
曾经再美好的情爱,也终不过只是“兰因絮果”。
头顶有玉兰花落。
一瓣,两瓣,三瓣……
慕青看着李瑾,却突然觉得,她可以相信一次李瑾。
看着李瑾,慕青轻轻地抱着他。
任由自己躺靠在李瑾的胸膛处,良久,慕青才道:
“如此,是你说的。”
“此生,你定不可负我。”
园中,有风吹过,玉兰花带走了李瑾的声音。
少顷,慕青只是听他说了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