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约定好一样,吃完年夜饭,阿玖和邱晋平莫名其妙的闪人,留下逄玄江和柳寒烟,一人端着一碗没吃了的饺子,坐在廊前看烟花。
逄玄江犹豫了犹豫,还是问道:“你不用回家过年啊。”
柳寒烟口中嚼着东西,含混道:“太远了,等我回去,连元宵节都赶不上。”
“你做的那些菜,很多我都没见过,是哪个地方的特色啊。”逄玄江心里打着小九九,知道是哪个地方的菜式,不就知道柳寒烟是哪里人了吗。
“天南海北都有,我哥教我的,都是他的私房菜。”柳寒烟说的是实话,这些菜确实是曲凌仙教给她,杂糅了山南水北各地的名菜研究而成。
“咱哥哥是酒楼掌勺大厨?”逄玄江猜测道。
“恩,大差不差吧,不过他比大厨厉害多了。”柳寒烟心道,掌勺师父是副业,我家大哥曲凌仙的主业,说了你也听不懂。
柳寒烟一直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家人,一个姑娘家来去自由,无拘无束,逄玄江不免以为她是孤儿。
怕提起她的伤心往事,逄玄江一直没敢过问。现在听柳寒烟提到家中有个哥哥,逄玄江心里好受不少。
柳寒烟挑出饺子里面的碎葱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道:“诶,晋华居士是什么高人?”
“印首辅的好朋友,此人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在华山。之后这些年杳无音讯,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都说不准,还有传言说他飞升成仙了。”逄玄江将事实和盘托出,笑着摇摇头,“飞升成仙,多新鲜呢,那得多大的道行。”
“合着我前两天在忽悠人啊。”柳寒烟撇了撇嘴,接着轻轻蹙起眉,发觉此事并不简单,“不对,那你怎么知道,印首辅会相信那封信就是旧友写的?”
“笔迹一样。”逄玄江笃定道。
柳寒烟挑眉,“哦?你见过?”
“有幸见过。”逄玄江得意道,“在府里,有一幅山水画,出自晋华居士之手。我从前习字时,看着旁边两行题注好看,专门临摹过。”
柳寒烟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灯火渐消,爆竹声零零碎碎的响,余烟散去,不远处传来清越悠长的撞钟声。
待净安寺的钟声敲过一百零八下,历史的书页永远从同顺八年揭了过去,翻到同顺九年。
逄玄江站起身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眼里映着他挺拔的背影,柳寒烟心中的烦扰在不知不觉中淡了些许。
“行了,我得回去了。”呼出口的白气将逄玄江不舍的表情模糊了几分。
“啊?回哪里。”柳寒烟愣愣的看着他。
逄玄江弯起眼睛,笑嘻嘻道:“天牢啊。”
“你是...”柳寒烟不禁失声,眼中惊恐万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面无血色,提着气道:“逃出来的?”
“算不上,你脸色怎么不好...咳,没你以为的那么严重,是这样,天牢里看守的狱卒,真是个人才,还会易容...”逄玄江简单叙述了一下刘二把自己换出来过年的事,“本来以为你过年得回自己家呢,我差点就在天牢里陪裴大人那个老头守岁了,嘿嘿,还好我不死心,幸亏出来了。”
“那个狱卒,靠得住吗?”柳寒烟只觉心下一空,这人真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吧,“玖姐他们,知道这事吗?”
“晋平知道,玖姐...哪能让你们知道啊,不得跟着担心吗。”逄玄江不以为意道,拍了拍柳寒烟的肩膀,“别害怕啊,没事儿,我这就回去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你怎么回去?”柳寒烟皱眉道,四处看看,“得有人帮忙,可是邱大哥又不见了...”
“就这么回去呗,”逄玄江摊开手,赤手空拳的,十分嚣张的说:“老子武功超群,我要是想出来,天牢关不住我。”
对上柳寒烟焦急又关切的目光,逄玄江趁机说:“寒烟,再抱一下好不好。”
柳寒烟还未答应,逄玄江就伸开手将人揽入怀中。
这下好了,柳寒烟气不过,在逄玄江腰间掐了一把,逄玄江松开手,大呼疼死了。
“寒烟,”逄玄江勾起嘴角,双手虚扶在柳寒烟肩膀,凝眸望进她秋水般的双目里,“过了元夕,我就能彻底从天牢出来了,到时候问你一件事,你答应我说实话,好不好?”
柳寒烟别开脸,打从心里不想答应他的不平等条约。
这时,象鼻兽睡饱了,从逄玄江上衣里咻的一声窜出来。
柳寒烟听到它的叫声,条件反射似的,随即低下头。
逄玄江哈哈大笑,“你点头了,我就当你答应了!”
什么玩意儿啊,柳寒烟还没来得及辩驳,逄玄江就先把象鼻兽扔到她怀中。
“象鼻兽留给你照顾,我回去了,不能再晚了。”逄玄江一溜烟跑了,柳寒烟眼睁睁看着他翻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柳寒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院中炸毛的玖姐。
“臭小子,他怕是疯了!”阿玖知道真相,心急如焚外加怒火中烧,“邱晋平,阿江想的这馊主意,你是不是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消消气,阿江不是怕你们担心吗,”邱晋平躲着阿玖落下的拳头,“再说了,他不是好好回去了,没被人发现吗。”
柳寒烟捶捶后肩,倚在廊柱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啧,邱大哥也不是打不过玖姐,至于每次都挨揍吗...
“他不是跟关裴庆年在一起吗,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当年城破,他为了保住官位,连自己女儿的生死都不顾,先帝还没驾崩,他就带着众臣投降了,他告发阿江怎么办!”阿玖放心不下,“不行,我得给大将军传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柳寒烟一愣,原来裴庆年是肃王妃,也就是后来嘉和帝皇后的父亲。
嘉和帝,是濮宁最喜欢的男人;肃王妃,是濮宁最讨厌的女人。
皇后都没了,国丈还能明哲保身,柳寒烟叹息道,确实不是简单人物。
邱晋平拦住阿玖,“千万别,少将军嘱咐了,千万不能让大将军知道。”
邱晋平向柳寒烟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