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三十,刚过晌午,邱晋平就从天牢里回越王府了。
阿玖正在包饺子,见邱晋平进来,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迎上去。
“你回来啦,少将军有说想吃什么吗?除夕夜宴酉时才开始,还来得及送去给他。”
话音未落,邱晋平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穿一件破旧的深褐色布衣。
“这是谁啊。”阿玖疑惑的看向邱晋平。
待那人摘下斗笠,露出来脸,眨眨眼,喊了声:“玖姐。”
近一个月未见,阿玖突然看到逄玄江,两行眼泪蜿蜒而下,“少将军?你怎么…怎么…”
“坐,慢慢说,”逄玄江左右看了看,“寒烟呢,回老家过年了?”
“没呢,”阿玖抹了把脸,起身去找人。
逄玄江干笑道:“我是不是把玖姐吓到了,她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也不瞧瞧自己现在什么德性,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邱晋平提醒道。
“等等,”逄玄江拖着腮,笑嘻嘻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试试某些人能不能认出我。”
阿玖惊魂未定,双目失神的从后厨把柳寒烟拉出来。
柳寒烟把手中的瓷盘放在桌上,侧身时,视线掠过多出来的人,发现竟是逄玄江,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惊讶出声:“你出来啦?”
逄玄江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大,起身抱住眼前穿了一身浅绛色的人,“你穿这颜色真好看,几天没见你了,我想你。”
从狱卒刘二提醒过,逄玄江也担心柳寒烟遇上麻烦,就不让她再去天牢了。
阿玖半张着嘴,和面无表情的邱晋平在一旁看着,面面相觑,逄玄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该不是被掉包了吧!
充斥浓厚暧昧气息的氛围下,柳寒烟不禁脸颊泛红。
不过如此温情的场景没持续几秒,柳寒烟呵呵一笑,抬起胳膊,以一个好兄弟似的动作,用力拍了拍逄玄江的后背,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姑娘下厨烧菜,给你压压惊!”
逄玄江听了,身形不由僵住,听到柳寒烟不当回事的语气,表情有点受伤。
趁逄玄江愣神的功夫,柳寒烟轻轻推开他,往逄玄江伤口上撒盐:“你喜欢这个颜色啊,玖姐送我的,让玖姐也给你做一件?”
逄玄江叹了口气,把之前准备好的煽情的话,默默咽了回去,赌气道:“好,玖姐,这衣服,我也要一身。”
看见逄玄江哭笑不得的表情,阿玖低下头,勉强忍住不笑,少将军的感情之路,任重道远啊。
逄玄江泡了个澡,这些日子在天牢里,只能将就着睡草席,天牢的地面太硬,而且凹凸不平,硌的他浑身疼。
回到府里,刚一沾枕头,就睡到了暮色四合之时,漫天星辰如细碎的流沙铺满夜幕。
逄玄江是被烟花爆竹的声音震醒的,他睡糊涂了,头脑昏昏沉沉,还以为有人劫狱才闹出这么大的声响。
而后,睡眼朦胧的环视自己所处的地方,才意识到现下是在王府自己的房间里。
从西南回都后,乱七八糟的事发生了太多,逄玄江疲于应付,分身乏术,整个人就不在状态,一晃都该过年了,他才缓过劲来。
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想起身在远方的逄玄璧,逄玄江眼眶有些泛酸。
自逄玄江记事起,这是头一回,没跟大哥一起过年。
逄玄江循着饭菜的香味走到正厅,四个座位有三个坐了人,围着一桌八菜一汤,在等他开席。
挨着柳寒烟坐下,逄玄江抓抓后脑勺,笑道:“久等了各位,不小心睡过头了。”
邱晋平和阿玖起身,举起杯中酒,“属下祝少将军平安顺遂,否极泰来,得偿所愿。”
逄玄江跟两人一同长大,亲如手足,不愿拿大,他也站起来,三人对酌,饮尽杯中酒。
逄玄江又给自己倒满三杯。
“第一杯酒,替大哥,祝国运昌盛,四海升平。”
“第二杯酒,祝玄铁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第三杯酒。”逄玄江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柳寒烟,“祝你,年年岁岁,添欢去愁,喜乐无忧。”
柳寒烟以茶代酒,含笑道:“祝逄将军心之所向,无往不利,祝大家诸事顺意,心想则成。”
往年,越王府开席前,总是先由逄玄璧简单说几句话。
此刻,在遥远的西南,铁虎铁鹰二营不能回家过年的将士,聚在营中一起喝酒。
狼烟四起,生灵涂炭,逄玄璧于心不忍,与西南王私下已经达成和解的约定,也上奏向同顺帝说明西南的情况,就差一道圣旨,铁虎铁狼二营即可回都。
银甲映着月影,碗中盛着星光,逄玄璧单手举起满上好酒的碗,朗声道:“除夕之夜,尔等受命征战沙场,不能与家人团聚,忠义之心,天地明鉴,君主同感,我以碗中烈酒,敬诸位将士!”
众将士双手举起酒碗,齐呼:“敬大将军!”
玄铁营的兵力虽然只留下一半,依旧有摇山撼海之势。
玄紫卫。
令人闻声丧胆的玄紫暗卫们,到底是女子,不喜欢吃肉喝酒,简单煮了饺子,就开始聊天。
“阿玖不在,都没人给咱们念诗了。”葛影青想起阿玖,她们玄紫卫很少会分开太久,平时整日在眼前乱晃的人,两个多月没看着,还怪想她。
葛影青用蝴蝶镖刻刻画画,无意之间问道:“鸿姐,我记得你也识字来着。”
“小时候学过些,也记不太清了。”顾英鸿将碎发别在耳后,不咸不淡的说。
那段与琴棋书画相伴的闲适时光,早已随逝去的静好岁月,埋葬在肝肠寸断,生离死别的回忆中,再也无人问津。
屈菱和赵玉歆撩开帘子,端着热气腾腾薄皮大馅的饺子走进来。
郝欢欢:“对了,我一整天没出去,也没见谁和面剁馅,咱们怎么会有饺子吃?”
盘子的边缘烫手,屈菱吹了吹手指,疑惑道:“青姐给我的。你们不知道吗?”
一屋子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葛影青身上,郝欢欢眯了眯眼睛,“阿青,这些饺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葛影青低着头,怎么问都不回答。
眼下两军的关系没那么紧张,玄紫卫有时也去城中买些必需的物什。
常跟葛影青结伴同行的许箬言猜测道:“难不成,是药铺的宁公子给的?”
街头巷尾,时不时会遇见宁峥,送给葛影青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品,葛影青也不拒绝,拿回来就给大家分了。
宁峥的意思很明显,为当年的事感到愧疚,想补偿葛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