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烟正弯腰观察檀木架上摆放的青花瓷瓶,啧啧,放在后世,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再转头的时候,逄玄江已经坐在深褐色矮圆桌边,拿起茶壶自己倒水喝了,手边放着个八边形的点心盒,上刻‘平记’二字,打眼看过去很是精致。
“咦。这么快就回来了。”柳寒烟边走边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虽然感觉很不真实,不过经过一宿的思想斗争,柳寒烟总算接受了与逄玄江在另一个时代再次相遇的事实。
柳寒烟将一盘嗑好的瓜子推到逄玄江面前。她现下住在逄玄江隔壁,货真价实的天字号。出门靠朋友这句话果然不是忽悠人。
逄玄江抓了一把瓜子扔进嘴里,“你着急吗?这几天宫里恐怕进不去。”
重逢后,柳寒烟一直觉得逄玄江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也没有往心里去。因为较之从前,现在与逄玄江相处要舒服得多。
“刷脸失败了?”柳寒烟试探道。
“刷脸是什么?”逄玄江琢磨片刻,不解的看向她。
“额...”柳寒烟一不小心说秃噜嘴,“我的意思是,你假装成肃王,被人拆穿啦?”
逄玄江定定的看着眼前人,仿佛要将柳寒烟看出一朵花来,答非所问:“你很久没说过我听不懂的话了。”
我们认识了很久吗,柳寒烟歪头思考,眼睛里一片迷茫。
“咳咳。”逄玄江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昨晚有人在宫宴上行刺,肃王帮皇后挡了一刀,现在还没醒。”
“倒霉催的。”柳寒烟抿了抿嘴,流年不利啊,“再等几日也无妨。”反正我也没别的路子。
“你...”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还是同时。
逄玄江做了个‘请’的手势,慷慨让出话语权。
柳寒烟低头笑笑,总觉得逄玄江比从前沉稳许多,身上多了一种笑看风云、舍我其谁气度。
“你怎么不问我去文渊阁做什么?”柳寒烟自找没趣道。
“我问了你会说吗?”逄玄江挑眉,奚落道。
“不会。”柳寒烟尴尬的笑笑。
逄玄江说完正事,打开特地从平记糕点铺买的桂花糕,让柳寒烟尝尝,自己则又抓起一把瓜子吃。
“好漂亮!”柳寒烟从未见过这般精雕细琢的吃食,轻轻捏起一块,一时舍不得下嘴。
逄玄江看着她的动作,眼眶有些发酸。
入口即化,微甜绵软,柳寒烟捡起有一块桂花糕,递到逄玄江嘴边,笑道:“你也吃。”
逄玄江红着眼睛的样子显得有些委屈,被柳寒烟收入眼底,她皱了皱眉,把点心放在一边,“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这人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真的很奇怪。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逄玄江才不太自然开口道,“没事。你吃吧,吃完带你去城中转转。”
柳寒烟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逄玄江抬手,用拇指蹭去她嘴边的碎屑。恍然间,柳寒烟感觉,这个动作,他似乎已经做了很多遍。
指尖的温度带起一阵酥麻感,柳寒烟别开目光,脸上浮现一层绯色云霞。
......
肃王府内,肃王妃辗转反侧一夜,早膳没吃几口,待在寝房坐立难安。
虽然肃王并不喜欢她,可两人夫妻多年,也算相敬如宾,夫君此刻命悬一线,做妻子的实在无法冷静。
肃王妃浑浑噩噩过了一早晨,不知不觉踱到了东院。
“濮宁呢?”没有见着人,肃王妃拧着眉问下人。
“夫...”郭管家舌头僵硬的打了个结,差点习惯的喊出‘夫人’,他擦擦头上冷汗,可不敢触王妃霉头,结巴道:“一...一大早...就...就出门了。”
肃王妃一边嘴角勾起,讥诮道,小贱人,这是看王爷出事,另谋靠山去了。
她不会想到,某个她不待见的人此时正在昏迷不醒的肃王的榻边......
濮宁昨夜担忧和惊吓交加,虽然知道历史上的肃王平平安安登上皇位,还是放心不下。除了担心肃王的伤情,还担心隆安帝多疑,认为皇后遇刺、肃王救驾是一出布置好的戏码。
虽然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
无意中看见从柳寒烟手里偷来的瞬移贴,濮宁借助现代科技之光,得以越过重重守卫进宫,见到挂在心上的人。
肃王安静躺在榻上,面无血色,除了几个宫女太监,太医都在殿外候着。
濮宁轻手轻脚,在众人身后点了一根迷香。
肃王有时用这种迷香来安眠,久而久之有了抵抗力,故而可不受其害。
濮宁避开他的伤口,轻轻趴在肃王胸膛之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音,混乱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喃喃道:“我来陪你了,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吗...”
濮宁愣坐在塌边,抓住肃王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玩,一刻后,榻上人果然有了回应,双眼慢慢挣开一条清明缝。
“小宁...”肃王的声音还很虚弱。
‘嘘...’濮宁将食指放在唇边,心虚的吐了吐舌头,“我是偷偷溜进来的。实在担心你。”
肃王微怔,看了看殿内的装饰,才想起自己昨夜受伤,现下应该仍在皇宫中,“宫禁森严,你怎么...”
“我...少时跟父亲学过轻功,略知皮毛,没想今日能派上用场。”濮宁也不想骗他,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反正隐瞒他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不记得你提过。”肃王回握着濮宁的手,不自觉叹了口气。
濮宁抚上他眉间的沟壑,温声劝道:“等你伤好了,我慢慢说与你听。现在好好养伤,什么也别多想。”
“外面是什么情形。”
“敕封大典已作罢。”濮宁知道他问的是敕封太子的典礼,“我能替王爷做什么。”
肃王摇头示意不必,“我安排好了人,若我这边出差错,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濮宁轻轻掐了他一下,嗔怪道:“有危险,你瞒着我。”
“不想你担心。”肃王耐心哄着,“可还是让你担心了。本王知道错了。”
“我没说原谅你啊。”濮宁扬起脸,“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补偿。”
“我过会儿便请父王允我出宫养伤,小宁,你等我,等着与我共享荣华富贵,我要把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肃王用仅存的力气握住濮宁冰凉的五指,用心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