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影青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划出一个‘山’字。
“青姐,仁济药铺有人出去了,往南疆王府的方向。”
葛影青听到消息,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
“我去追,你们守着,见机行事。必要的时候,把里面的人控制起来。大将军说了,城可以不攻,仁济药铺不能放过。”
最后一个字落地,葛影青的气息在客栈全部消失。
来报信的人,眼神无意间瞟到葛影青刚才坐过的地方。
残留的水痕,笔迹隽秀,像是什么字的偏旁。
葛影青带着那张郁郁寡欢的脸,在街道上游走。
心里难受的感觉从浓烈变成习惯,她知道一昧的伤怀没有用,只是笑不出来。
“站住!”
葛影青大喝一声,前面那人匆匆向前的脚步顿住。
廖南亭不耐的转过身,眼前凭空多出了一个穿暗紫色戎装的女子。
“这位大姐,有何指教?”
三公子眼里的两团怒火呼之欲出,一个接一个出来,尽是来添乱的人。
面纱上的半张脸,寒意逼人的双眸,似乎有些眼熟。
廖南亭注意到她的佩剑的剑柄上有一个‘玄’字。
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替谁办事的,廖南亭心酸的想,他可能和外面那支军队天生犯冲。
“你是玄铁军的人。”廖南亭负手站着,一改在金矿时受气包的模样,语气有几分咄咄逼人,“现在是休战议和之时,你来南疆属城。怎么,骠骑大将军反悔了不成。”
葛影青看着面前伙计打扮的人,嗤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同为悭朝子民,我还沾不得南疆的土地了。”
廖南亭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几个幻影交叠着向他移来,眨眼之间,葛影青就站在他面前了。
葛影青扣住廖南亭的肩膀,迫使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廖南亭奋力挣扎。
为了节省时间,他挑了一条近路,四下僻静无人,正好给了葛影青动手的机会。
“跟我走行了,仁济药铺的鸟,现在都不许飞出去,别说你这么个大活人了。”
突然后背袭来一股攻势猛烈的掌风。
葛影青侧身躲开,廖南亭趁机从她手下逃出来。
“见过三公子。”
几个黑衣影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把廖南亭护在身后。
葛影青摸出腰侧别着的蝴蝶镖,“嗖—嗖—嗖——”向对面扔过去。
被影卫用剑刃挡开。
影卫的剑冲着葛影青,廖南亭从后面走出来,手指往城外的后山指去。
对着葛影青撂下一句话,“你们少将军受了伤,在地下河的暗道里,我劝你,与其在我身上费心思,倒不如快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葛影青的目光投向后山,她几年就是从那里捡了条命,当然知道那里有条暗道。
问题是,暗道是爹和兄长偷偷挖通的,这人怎么会知道?
廖南亭说的笃定,关乎逄玄江的小命,葛影青不敢不信。
斜阳立影,葛影青衡量片刻,飞身而起,向后山去了。
看着葛影青疾速缩小的背影,南亭眯起眼睛。
噢,他想起来了,宁峥那本不知道看了多少年的旧医书中,夹着张小像,面容与此人很是相似。
廖南亭缓缓回过身,向几个影卫略一抱拳。
“多谢几位相救,不过,你们又是谁?”
最后几个字咬的重,如同落在柴木上的火星,质问之意明显。
“王爷派我等保护三公子安全。”
廖南亭的脸色沉了几分,“有多久了。”
见他们不说话,廖南亭的又问了一遍,语气更重了几分。
“从公子换药算起,已有五年。”
廖南亭目光一紧,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那是他十四岁时的事情。
父王见他的状况一直没什么起色,换掉了照料他的大夫,打那之后,廖南亭吃的药,就由仁济药铺来配了。
保护?可能监视更恰当吧。
……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逄玄江下意识挡在柳寒烟前面。
还能用的右手按在剑柄上,逄玄江不慌不乱的盯着前方。
像一头初长成的狮子,在他傲视世间万物的眼里,面前没有危险,只有猎物。
看到他无所畏惧的表情,柳寒烟有些恍惚。
这人好像天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
脚步声愈来愈近,黑暗中走来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只有他一个。
“宁峥?”
才隔了几天,又见到这个少掌柜,逄玄江多少觉得太快了。
他身着月牙白衣,与脚下冤魂不散的土地,显得格格不入。
柳寒烟只觉他像一面明净的镜子,所有的尘埃,都不忍落在上面。
宁峥依旧很和气,“逄公子,夫人,又见面了。”
逄玄江迟疑的问,“宁兄,你...来做什么。”
一来这人态度好,让他很舒坦,二来不确定这是不是南亭喊来的人,故而,逄玄江也不好跟他动手。
柳寒烟往宁峥身后看去,确定没有别的人跟来。
这样看来,宁峥就是南亭说的,来帮他们的人。
廖南亭是这么跟宁峥说的,“别耽搁哈,要不然只能给他收尸了。”
宁峥当然说不出那样的话,“公子的吩咐,宁某只管照做。”
看过伤口之后,宁峥打开药箱,拿出小刀,“会有点痛,逄公子忍着点。”
虽然在伤口上撒了些类似止痛药的粉末,柳寒烟还是看见逄玄江额头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个时代还没有即效的麻醉药,刀子划在肉上,除了硬挨过去,别无他法。
逄玄江没有鬼哭狼嚎,柳寒烟打心里敬他是条汉子。
在等待宁峥把伤口处理好的过程中,其实逄玄江疼得好几次差点背过气去,本着不让别人看笑话,他都生生忍下来了。
其间唯有通过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宁兄,南亭是什么人,你跟他什么关系?”
宁峥专心于手下的几寸,并未答话。
他越是保持沉默,逄玄江越是好奇。
仁济药铺替南京王府办事,仁济药铺的少掌柜却对一个自称是难民的人言听计从,
南亭的身份,成了逄玄江不知不快的最大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