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了一架后,逄玄江好几天没有再去玄紫十八卫。
他不来,柳寒烟的耳根总算清净了很多。
关于西南金矿,柳寒烟暗中多番打听,始终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以阿玖对逄玄江的了解,逄玄江被柳寒烟教训了一顿,颜面上到底有些过不去。
不找回点面子来,似乎不太符合逄玄江的性格,阿玖担心他为难柳寒烟,劝道:
“寒烟妹妹,少将军挺关心你的,他有时候是挺烦人的,但本质不坏。要不,你服个软去跟他道个歉?”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玄紫十八卫里,柳寒烟与阿玖最要好,除了不该说的,几乎无话不谈。
“阿玖姐,这话我悄悄跟你说啊,我跟他道歉之后呢,保不齐他又得天天来这里溜达,万一我又惹他不开心,还不是跟现在一样。既然结果是一样的,又何必费工夫跟他道歉呢,那家伙又不一定领情。”
柳寒烟巴不得跟逄玄江不再有任何牵扯。
阿玖拖着腮,眼睛里有光芒闪动,“敢跟少将军较劲的姑娘,你是头一个。”
在阿玖看来,柳寒烟眼光长远,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有些像玄紫十八卫里的女子,做事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不像养在深闺里的女孩,生下来就注定囿于一方宅院,这辈子两三步就走到头了。
柳寒烟不以为意,“我看是大家太惯着他,才让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他做不了的事,谁都得听他的。”
柳寒烟给逄玄江的定位,差不多就是一个富贵人家喜欢打架脾气很臭的少爷,虽然这个少爷的业务能力比一般的富二代出众。
阿玖掐了掐柳寒烟的脸,“诶,他是将军啊,你不怕把他惹急了,小命不保。”
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柳寒烟还是很有自信的,“他要是想杀我,刚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就动手了,何必等这么久,让我自己把自己吓死啊。”
阿玖在一旁听得直乐。
柳寒烟把自己都说笑了,“虽说多我一张嘴,也吃不穷他,但说实话,我明白,大家都觉得我不可靠,杀一个不可靠的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我现在还好好的,是因为逄玄江罩着我。所以我再怎么惹他,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阿玖赞许道,还真是口齿伶俐,“你很聪明,也很有恃无恐啊,万一阿江娶了你,恐怕要被你拴在身边了。”
听到这话,柳寒烟的脸涨得通红,“阿玖姐,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这真是她听到的最可怕的事情。
阿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怎的,铁狮营的少将军,配不上你吗?”
柳寒烟连忙摇摇头,面子还是要给的,“他救过我,不止一次,我很感激他。但也只有感激了。”
阿玖睁大了眼睛,“不是吧,少将军年轻有为,人长得也不赖,你没想过努努力,嫁到王府去?多少人家想把姑娘许给他,你就不动心吗。”
动心吗?柳寒烟问自己。
战火纷飞的瑶城门外,看到逄玄江的第一眼,鲜衣怒马的年轻将军,无恐无惧,所向披靡,也曾惊艳了她。
可两人毕竟隔着一千多年的岁月啊,更别提柳寒烟连自己何年何月生人都不清楚,牵上这根红线,除非月老喝大了。
柳寒烟坚定地摇摇头,淡淡的说:“逄将军必会觅得佳人,举案齐眉,和睦百年。”
“你俩说什么呢?”
听到逄玄江的声音,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一愣。
柳寒烟觉得大事不好,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得想寻个什么理由避开他。
逄玄江向他玖姐眨了眨眼,阿玖意会,抢在柳寒烟前面说,“啊,我刚想起来,鸿姐找我有事,失赔了啊。”
阿玖闪人了,柳寒烟假装没看到面前的大活人,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
逄玄江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回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你调回铁狮营。”
此话一出,柳寒烟果然停下脚步,“逄将军,什么事。”
逄玄江把手中的布袋塞给柳寒烟,“给你的。”
打开来看,布袋里是某种柳寒烟叫不上名字的水果。
柳寒烟眉心蹙起,不解的看着他。
堂堂将军,专程到玄紫十八卫,就为了送几个果子给她?
柳寒烟,“不会有毒吧?”
逄玄江气结,瞬也不瞬的看着柳寒烟,拿起一颗果子来,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咽进肚里。
柳寒烟有意治治他无理取闹的毛病,决定以牙还牙。
于是乎,柳寒烟故意道:“不是吧,你吃的这么快,换成是谁都会以为,这东西味道不算好吧。”
逄玄江何曾被人为难过,怒气隐隐发作,又想发火。
真想说一句‘不吃算了’。
只是逄玄江纠结好几天,才决定放下身段,来看看这个,他每天一睁开眼就能会想到的女子。
好不容易说上几句话,两人间的气氛看似有所缓和,再因为自己逞口舌之快,回到相互不搭理的状态,岂不是得不偿失。
逄玄江看了柳寒烟良久,又咬了一口,这次细嚼慢咽,等到甘甜的果肉嚼到没有滋味,逄玄江才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柳寒烟把果子放到案几上,背对着逄玄江,不去看他多了某种情绪的眼睛。
“逄将军曾说,你我之间只是逢场作戏,将军没忘吧。”
逄玄江的手掌在身侧握成了拳,骨节按得咔咔作响,心里觉得窝火。
他是来跟柳寒烟道歉的,可是现下,与生俱来的骄傲,和为将者的威严,让逄玄江把最初的来意全然抛到九霄云外。
逄玄江轻笑一声,目光停留在柳寒烟的背影,他不着喜怒的说:“当然记得,看来柳姑娘也记得,如此,甚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柳寒烟仍站在原地。
帐帘落下,带过一缕清风,吹散了柳寒烟乌黑明亮的长发。
柳寒烟想起被抓包的那天晚上,顾英鸿跟自己说过的话。
柳寒烟问顾英鸿,“这些俘虏会怎样。”
顾英鸿见惯了生杀夺取,并不放在心上,“看阿江的意思,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不能把坏人都抓起来,用国法论断吗,如果都要用武力解决,他欠的血债,迟早有人找他还。不怕遭报应吗。”
柳寒烟说完就后悔了,他们隔了不知道多少代沟,讲得通道理才怪。
顾英鸿觉得好笑,告诉柳寒烟:“阿江才不会怕这个,阿江和你,只是立场不同。柳姑娘可以看不惯,但你没有资格指责他。”
隔着一千多年的时光,柳寒烟突然想到曲凌仙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触动法律,必须两个字,只能留给自己。
当晚,顾英鸿说的最后一句话,深深印刻在柳寒烟脑海里。
“柳姑娘,我奉劝你一句,阿江说喜欢你,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柳寒烟撇了撇嘴,可不就是一时兴起吗。
因为没有人像自己一样,违逆过他的心意,所以他一时兴起。还是逢场作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