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公府的朱漆大门总是光可鉴人的,这要归功于倾国公每月安排一次的修葺保养。
昨日用完晚膳佩缙泱就立即让奉白准备车马送走了倾微,自己再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史书便也睡了。八月十五一大早,佩缙泱便先骑马到了倾国公府邸,而此时倾夫人已经让下人催促倾微出来了好几次。
倾国公夫妇二人倒没出城赏花赏月,所以佩缙泱刚跨进前院便看到倾夫人笑脸盈盈地在迎他。国公夫人身着茜红色的大袖衫配着鹅黄色的绢制长裙,落落大方;一行一停宛如芍药拥簇秋菊的水墨画景,端庄清雅;头上也没有钗戴宝饰,只随意梳了个便于行动朝云近香髻,将居于家中的安适展现地极为到位。
“阿缙就是勤快,微微这个懒丫头到现在还不肯出来,怕是还没起来呢。”倾夫人招手示意佩缙泱到她身边去,“你先去和你伯父说会话,我这就把那懒丫头揪出来。”
“许是夜里来回吹了些风,早上身子懒怠了,伯母勿要动气。”
“她非要让你这么早地赶过来,怕是使了坏心眼要折腾你,我这哪还能纵着她懒床,必须把她揪出来陪着你。”一到管教倾微这里,原本仙气飘飘的芍药秋菊就立马变成了泼辣的红椒、一点就炸的爆竹,让人避之不及。
中秋的活动大部分都是天黑了才能进行,倾微非要佩缙泱大清早就过来,无非是担心他一个人在府里孤单,怕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照在他心里。
“哪有啊,儿今日可是天没亮就起来了,这不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嘛。”倾夫人正准备收拾倾微,这时人家却自己跑了出来,看这穿戴齐整的样子,倒也不像刚睡醒。
倾微说着便走到倾夫人和佩缙泱身边,给两人各发了一只白兔现状的香囊。“这个好看的给母亲大人,这另外一个脸大的就给世兄好了。反正世兄喜欢脸大的兔子,不会嫌弃。”
此时倾微穿得是官服,像是刚才哪个府衙应完卯回来,肩上还沾了些灰尘,头发也和男子一样用冠子束了起来。
倾夫人瞟了一眼手里的小白兔,再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倾微,抬手就朝着倾微脑门使劲地敲了下去,立马就留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留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红印子。
“后院有两位你父亲旧部的妻室,我去招待一下,你可要好自为之。”
说完国公夫人就带着身边的两个侍女走了,把做着鬼脸的倾微丢在佩缙泱身边。
“我可真没我娘说得那么懒,青灰厂还有些细碎的事情要处理,我一大早就去了,这不现在才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不着急,先把香囊给我系在腰带上。”
倾微又接过那只大脸兔子,弓着腰将兔子和佩缙泱腰带上的佩玉牢牢拴在一起,系好还不忘试试牢不牢靠。
“这兔子虽然脸大,但里面可塞了好些干花,是秋日里招蜂引蝶的利器,好像卫家的大娘子就很喜欢呢。”
倾微此言意有所指,说得便是卫夫人想要将长女卫丛珊嫁与佩缙泱之事,这也是佩国公带着夫人去城郊庄子上的原因之一。原本是吃月饼的时候,此刻却像元月里吃饺子,满是醋味。
“珊瑚自是要进献给陛下的,父亲怎么会犯糊涂。”
“也不知道中秋赏赐给官员的节礼哪时候能到,我早上在青灰厂就看到年玉鬓手下的车马,此时估摸着也该到国公府了。”
倾微也不能因为卫家的打算吃干醋,随即便转移了话题,她又想到了也是孤独一人的年玉鬓,好奇他是怎么度过这些团圆佳节的。
“我们去里屋再叙,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是我不周到了,世兄快些去家父那里吧,我换了衣裳就来。”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却还站在前院,倾微还穿着已经沾了灰的官服,极不得体。佩缙泱这一提议,倾微忙让他快去书房给父亲问安,自己也急匆匆地跑回屋里梳洗更衣。再面时佩缙泱正在和倾国公倾涣在回廊边上的凉亭里对弈,阳光只能照进一半的亭子,半阴半阳的。
早上忙完青灰厂的事情倾微也不打算出府,便换上了一条水蓝色的齐胸襦裙,肩上搭了一条白底用银丝绣着玉兔捣药的大披肩,高梳螺髻,髻上挂着一只祥云伴月的银步摇。离凉亭还很远时就因为步摇悉悉索索的声音被正在对弈的两人发现。
毕竟倾微的父亲在场,佩缙泱看了一眼倾微就急忙把视线收回到棋局上来。但是倾氏一族毕竟都有西北外族的血统,那如雪般无暇的肌肤和葡萄美酒夜光杯一样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们在成宗时期一起伴着驼铃和风沙来到大岐,在琵琶和鼙鼓的节拍中一起为国运昌隆祝舞。
倾微倒是能立马摧毁佩缙泱的联想,她抬手就拔了祥云步摇,本想直接丢在桌上,可是怕乱了棋盘,便拿在手里置气似的晃了几下。
“这步摇不如簪子方便,倒像是猫狗脖子上的铃铛。端娘既然给我梳了螺髻,那就应该配上玉簪,效仿古人的般仙逸雅致。”
倾微这段话像是在给父亲撒娇抱怨,却是为了等着佩缙泱来夸赞自己美貌。
“元娘姿容美甚,古风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