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洛阳佩府,王眉拿着师哥寄来的每一封,将它们牢牢地捂在胸口,想是一松手,这些纸张就会连同自己的师哥一样不辞而别。
被那群无赖绑出府宅,她哭了也喊了。现在的她坐在卧房冰凉的砖石地面上,在炎夏体会着旁人无法感受的冰凉和无助。这些痛苦并不是来自那群地痞流氓的欺侮,而是…而是她在被扣押的这几天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抉择。
门被用力推开,从长安城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佩成淮立即跑去卧房安慰收到惊吓的妻子。他看着王眉抱着信件扑到在地上,急忙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心疼不已。
正当他把王眉抱到床上,为她盖上薄被时,听到她用嘶哑无力的声音缓缓开口。
“老爷休了妾吧。”
“就因为你那个不辞而别的师哥,如今这人到底是死是活你都不清楚,不要胡闹了。”
佩成淮试图将她怀里的信件取出来放到外间的茶几上,却发现此时的王眉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用食指紧紧掐着那些纸张信封,根本抽不出来。
“老爷休了妾吧。”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不论佩成淮如何宽慰如何解释,王眉的嘴里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直到惹得佩成淮摔门而去。
当天晚上刀子嘴豆腐心的赵妩端着自己亲手做好的饭菜去照顾王眉,她也想劝王眉好好考虑,毕竟下堂之事并非儿戏,日后对女子名誉、生活都大有影响。
“你就算是与大哥之间再无情谊,那你难道不考虑阿缙以后该怎么办吗?这么小的孩子没有母亲,旁的佣人老妈子哪能好好照顾。”
赵妩见之前劝说都未打动王眉,便只好搬出佩缙泱,想让她能够回心转意。但没想到王眉依旧无动于衷,静静地靠在床边,两眼无神地看着前面,幽幽地开口。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也活到如今。之后你们就告诉阿缙我死了就是,他父亲总会照管好他的。”
赵妩还是不死心,便又生拉硬拽地说了好多,不乏无中生有、威逼利诱之词,但却始终没能让王眉的心起死回生,那些信也始终揉在她的怀里。
佩成淮劝了、赵妩劝了、佩缙泱劝了…没一个劝成的,时间又这样日复一日地消耗了快十天,原本那个知礼美貌的梨园女子,如今只剩苍白的面孔、虚弱的声音、无神的双眸;而那个曾经走马章台的青年郎君,如今也是须发不整、身心俱惫。
两人终于在一天夜里受不住这样的虚耗,互相妥协。
“若我与你和离,你靠这些信能找得到他吗?”
“这些信换了三五个地址,一时找不到的。”
“那你非要离开我作什么?你能去哪?”
“我想回江南,回越州,回戏班。”
一人躺在里间的床上,一人坐在外间的椅上,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被两人拉长的犹如银汉清浅一般遥遥。
“这些就如此重要,或是说我与阿缙在你心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也未欠你们什么,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你告诉阿缙我死了便是,叫他也不要记挂我。”
当时的王眉、佩成淮两人毕竟年轻气盛,哪知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道理。于是便想了个方法将王眉送去越州,自己对外边说是将其发卖了。再到后来为了能斩断佩缙泱的念想,又编出王眉被下堂后客死他乡的戏码。
但至于那不辞而别、行踪诡异的师哥,王眉愿意同佩成淮一起回洛阳的原因,还要慢慢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