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待倾微安橘二人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只有小小的安柚在炉灶旁边烧水做饭。安柚看两人晕晕乎乎地从卧房里出来,赶紧去院子里的井边给她们打水洗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哪里还是十来岁的孩子。
倾微看着安柚身量还小却提着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地往卧房里来,粗布裙角也被溅出来的井水沾湿,哪里会不心疼,便立即上前接了过来。
“不打紧,阿柚经常帮我干活,这点儿小事难不倒她。”
安橘说着把提进来的水倒进木盆里,撩着水简单洗漱一番,而后把盆里用过的水倒到院子里的花圃里,又倒了一盆给倾微,自己便去厨房里忙活。
倾微原想着盆里是才打出来的凉水,便硬着头皮把帕子浸在里面,没想到水却是温热的,应该是安柚过来添了些刚烧开的水,一时间感觉温暖无比。在环顾整个小院,虽然简陋,但不难看出这两姐妹的用心。卧房门口特意开辟的小花圃里种着还没开的蒲公英,这正是草原牧民对美丽女子的称呼。
蒲公英顽强而美丽,能随风飘扬千里,也能扎根在各种土壤。若是要拿草原上的女子比作什么,那这蒲公英是在合适不过了。
倾微梳洗罢也想去帮安橘些忙,便和安柚一起去把收好的茶碗板凳再摆到草棚里面,顺便抹干净桌面,告诉来来往往的行商这里开始招待客人了。
正当两人干到一半,昨日下午来得那个妇人又出现在草棚了。
“今日可有胡麻饼卖?”
倾微招呼那位夫人先坐下,自己去厨房里看看有没有胡麻饼出锅。
“哦,我美丽动人的蒲公英,可有胡麻饼出炉?”
“哦,我英俊风流的小兄弟,马上就来。”
安橘端着一筐刚出炉的胡麻饼从厨房出来,筐子上边还飘着夹杂着芝麻还油香的白烟。她眼尖立马就发现在自己不远处草棚里坐着的,正是昨日下午的那位妇人,没想到那人为了吃这口胡麻饼能有这么执着。
“夫人除了饼子还要些什么吗,都是刚做好的呢。”
安橘抱着竹筐蹲下,从里面拣出两个饼放在桌上的空盘里。
“再来碗奶茶,一会儿麻烦帮我包五张。”
“好嘞,客观稍等。”
不一会儿安柚小心地端着奶茶放在妇人面前,又转身去给旁边桌子的客人上茶,安橘厨房的香气飘得越来越远,草棚里面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安橘安柚姐妹两也变得忙碌。倾微在做完杂活之后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无聊地坐在那个妇人旁边。
“夫人觉得这小店老板手艺怎样?”
“刚出炉的自然美味,但和我幼时来长安城吃到得却不是一个味道了。”
“夫人曾来过长安?”
“随戏班来过两三次,那时班主买给我们几个孩子吃过。我还记得当时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番邦来的大娘。”
倾微好奇心泛滥,便想着聊聊看能不能套出些有意思的故事。
“现在的店主倒也是我从突厥来的朋友,我和夫人怕是有缘呢。”
那夫人的话匣子就这样被倾微轻而易举地打开,或许是她也想找个人解解闷。原来这妇人自小被卖给江南越州的一个戏班,跟着师傅学了五六年便开始登台唱些配角。后来红了一段时间,嫁了一个富商,没过几年因为被夫家看不起戏子出身便被下堂。她一人无依无靠便想回老家扬州谋个生计,却正好遇到自己原先的班主。此时戏班已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班子,自己便接受了班主的好意,在戏班里当老师教新来的孩子学戏。
“我曾在长安城的碧梅馆里面唱过一场,那时我师哥就站在台子下面揣着热乎乎的胡麻饼等我…”
等那妇人说到此处倾微算是明白了,这执着于一口饼子,都是年少时“戏言扯绢为君妻”种下的因果。倾微看那妇人讲到此处神情黯淡,急忙往碗里添了些茶水,想岔开话题。
“妇人的经历倒是和美貌一般无穷无尽。妇人可知我突厥的朋友称呼美貌的女子为什么吗?”
“蒲公英。”
倾微本想卖个关子,却被她一言命中,到有些尴尬。
“我和师哥来这里吃饭,那个番邦的大娘给我讲过这个。那时豆蔻年华自然美貌,如今只能在幕后当个教戏的先生。我回去了。”
那妇人也不想再提往事,便从衣袖里拿出一枚碎银锭子放在桌上,准备起身离开。倾微看了赶忙招手让安柚过来找钱,顺便把包好的胡麻饼递给人家。
从中午到晚上时间过得倒是极快,倾微帮忙收摊,然后陪着姐妹俩吃了个晚饭便坐马车回倾国公府,走时给安橘留了一个绸缎裹着的东西,说是生辰礼物,看着像是短刀匕首之类。安橘倒是再没推脱,便收着了。
回府路上端娘看倾微眼下略有乌青,想是这两日太过疲累,便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小憩一会儿,也没汇报青灰厂和西北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