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去递那封情书,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薛悠黎缓缓侧过头,想藏起脸上的悲伤。
“要多谢谢你递那封情书才是,不然怎么会有今天的徐太太?”徐伟杰双手插在裤袋里,淡淡接下去,“我曾经以为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我应该会记得的是当初递情书的你,现在才知道真正铭记在我心底的是她,甚至我还清楚记得她那时穿的衣服。”
原以为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是悠黎,却不料,悄然渗进他心底的是另有其人。
曾经他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直到郑渱忽然以极端的方式从他生命中退场,他才知道,对她,不单单只是责任。
离开四年,如今他们可以再次相遇,是缘分,也是注定。已经错过一次,所以,他不会再错第二次。
薛悠黎站在他旁边,幽暗的路灯下,她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伟杰,替我跟阿渱说声抱歉……”
“我告诉你这一切,是真正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们之间不会因为无聊的误会而有芥蒂。你不需要抱歉,更不需要内疚。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拥有她——健康而完整的她。所以,对你,我真的很感激。”徐伟杰侧首,隔着马路上熙攘的车河,遥遥看向对面。他知道,那里有人也在看着自己,“其实人生很短,我很后悔四年前错过陪她一起面对她病痛的机会,所以今后我会加倍的疼爱她。悠黎,你明白吗?”
他的话无人相应。
见对面的人依旧沉默,徐伟杰担心地扶上她的肩膀:“悠黎?”
“我没事。”顿了片刻,她深呼一口气,弯起嘴角牵出一个清浅的弧度,“我和阿渱是好朋友,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感谢。这些年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回国,却为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耽搁。”
男子微微点了下头:“这四年发生的事,她跟我说了,你们俩的感情还真是好到让人羡慕呢!”
“是啊,从高中起,她就像姐姐一样照顾我。她对我太好,恐怕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阿渱以前说过,再刻骨铭心的爱走到尽头可能连浅淡的痕迹都消失不见,可是友情不同,不管你需不需要,只要转身,你会就发现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默默陪伴着你。”他温淡的声音如潺潺山泉,让喧嚣的夜变得宁静平和,“朋友不需要说谢谢,也不必说抱歉,这不是你们俩的信条吗?”
“伟杰,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话,薛悠黎很受用,也很感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客气,”他笑着强调,“我们也是朋友。”
“嗯,我们是朋友!”薛悠黎用力点点头,认真道,“伟杰,阿渱是个好女人,你以后要好好待她,不然我还是会把她藏起来,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
见她释怀,徐伟杰笑了下,语气平淡又坚定:“放心,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那最好不过啦!”
“其实,能相爱的时候,就别轻易说分开。人生真的很短暂,别让自己留下遗憾。”他低低道,像是对自己这四年等等与寻找的感悟,又像是对她的劝告。
“几年没见,你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哲学化了。”
“悠黎,去找少扬谈谈吧。”徐伟杰终于把话挑明,“他其实并没有大家表面看到的那般风流花心,这几年,因为失眠,我常常会在薇薇睡着后,去绯色坐到半夜。在那里,我认识了真正的郁少扬。”
“真正的郁少扬、”薛悠黎缓缓动了动唇,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我都不知道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你知道的。”他静静看着她,眼底清澈一片,“你只是不愿意去面对。悠黎,你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没有信心?”
薛悠黎的眼底涌出浓的忧伤,心底苦涩一片:原以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日子久了,她会慢慢遗忘。却没想到,眼前男子只用一句话,便让她所有尘封的记忆瞬间苏醒,回忆铺天盖地,她如何来得及逃避?
大一,为追他,薛悠黎做足了功课,起初郁少扬对她并不在意。直到有一次,她把画着他的漫画贴进美术院的橱窗,他终于受不了了,揭下画冷着脸问她:“薛同学,你难道不知道随便侵犯别人肖像是违法的吗?”
当时,她不服气地回道:“郁同学,这张漫画上的人物只是姓名与你雷同,巧合而已啊!”
“上周你说是雷同,上上周你也说是雷同,C大一万名学生中有四千五百名男生,这个月你画的漫画不下二十张,所有人物全雷同到我身上的概率会不会太高了?”
她毫无羞愧之心,顽皮地朝他眨眨眼:“因为我的眼中只有你啊。”
美术院的‘佳人’当场被她堵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啊,那时她的眼中只有他,可是现在呢?
她扯动嘴角,低低道:“我看不见……”
话还没说完,便被徐伟杰打断:“看不见只是暂时,我听伯父说了,荷兰那边已经请到最好的眼科专家,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我爸爸有找过你,对不对?是他让你劝我做手术的吧?”长睫轻颤,薛悠黎涩然的声音在夜风中分外清晰,“我也很想看见啊,可是手术成功几率不到五成,失败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复明的机会。虽然在黑暗中生活了四年,其实我还是很怕黑。我宁愿这样期待着奇迹出现,也不要手术。”
“伯父他的确有打电话来,他很担心你。就算不接受手术,你也应该听医生的话先进行药物治疗。”
“明天回荷兰,我会再重新考虑手术的事。”她扬起脸,对着男子的方向。
“你还要走?”徐伟杰吃惊地望着她。
“嗯。”她垂下水眸,“土地收购案已经解决,阿渱也回来了,我也应该回去帮芸姨照顾爸爸。”
“你真的不打算见见他?”
怔了片刻,薛悠黎摇摇头道:“等我手术完吧。”如果成功的话。
最后半句,她默默在心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