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薛悠黎在床上翻来覆去,身边的被窝一直是空着的,冰冰凉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换好衣服,她慢慢走下楼。客厅传来急促而稚嫩的童音:“大叔,你快点啦,我昨晚答应徐薇薇今天早读课给她讲题目呢。”
“走吧。”男人拿起茶几上的钥匙,走了出去。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背影,薛悠黎不禁蹙起秀眉,这个男人,他昨晚不是出去了么?
玻璃餐桌上,摆着一桌食物,红莲蛋黄紫薯酥,奶香南瓜饼和一小碗绿豆莲子薏米粥。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经过昨晚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点疏远。六年后,她不再如以前那般爱黏着他,很多时候她看不懂。当年那个对百般宠爱,只热衷于绘画的郁少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不再有灵犀,再近也是天涯。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郁少扬,经过昨夜,我对你已再无幻想,十年的爱慕,从今日起就将它藏在心底吧。
食物的清香萦绕鼻息,她缓缓坐下来,搅拌着碗中还冒着热气的米粥,慢慢吃起来。若是以前,她必然吃得香甜,可现在竟然连舌头也失去感觉,一顿早饭吃得索然无味。
也许是在这个家吃的最后一顿早餐了吧,放下勺子,她深深地望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向阳’。早已物是人非,只有这画还保持着它原来的面貌。
再环几眼整间屋子,她站起来,一步步朝大门走去,短短的距离,她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与郑渱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她到的时候,郑渱已经在等她了。
“悠,我跟徐伟杰离婚了。”刚坐下来,郑渱就给了她一个劲爆非常的消息。
“阿渱,你说什么?!”薛悠黎惊得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们离、婚了?!”
“是啊,其实两个月前我就想过要离婚的,因为薇薇还小,所以我忍下来了。”郑渱故作轻松地解释道,“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就算没有我,他们父女俩也可以过得很好。”
——就算没有她,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是这样吗?薛悠黎突然想起早晨,薛亚楠和郁少扬一起出门的情景。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父子俩也有了这样的默契。
“阿渱,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她定定望着对面的女子,眸底一片心疼。
“嗯。”郑渱喝了一口咖啡,随即毫不在意地瞥过她,“喂,你那是一副什么眼神啊!姐身上又没掉一块肉,这个世界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说不定去了荷兰姐就跟外国美男邂逅了呢。”
“阿渱,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讲。”薛悠黎低下头,看着杯中波纹浅漾的咖啡,“我打算跟你一起步入单身行列。”
“薛悠黎,你又想干嘛?!”闻言,郑渱不淡定地抬起头,冷声道,“你以为离来离去很好玩么?”
“阿渱,如果可以幸福,谁不想一直幸福下去。”薛悠黎低低回着话,随意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忽然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温暖而有力。郑渱紧紧握着她的手,静静对她道:“悠,如果只是一时冲动,就别随便放手。如果真的很辛苦,就不要委屈自己。”
“嗯,阿渱,我想等小楠过完……”
话还没说完,便被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断。
薛悠黎取着手机,望了眼来电显示,对郑渱道:“是荷兰来的。”
“芸姨。”她按通电话,紧张地咬咬下唇,顿了顿才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那头,方芸温和开口:“我们这边找到一个与你朋友血型相同的病人,他同意将骨髓捐给她,你们最好今天就来,手术我已经帮你们安排在明天下午。”
“这么急?”
“这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你们能不能买到今天的机票,实在不行,我叫你爸爸安排……”
“不用。”薛悠黎当场回绝,随即恳求道,“芸姨,我要回荷兰的事情请暂时别让我爸爸知道,好吗?”
“你这孩子……”方芸轻轻摇头。
“芸姨,拜托。”她坚持。
“好吧。”方芸轻叹一声,“不过,能瞒他多久,我也不能保证。”
“谢谢您,芸姨。”
“小黎,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别再跟我这么见外,好不好?”
“好。”薛悠黎点头,“芸姨,我下午尽量赶过去,到了荷兰我再联系您吧。”
“行。”
挂断电话,薛悠黎抓上郑渱的手:“阿渱,你听到没有?有相同的血型,有和你相同的血型呢!”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出发?”郑渱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在离开之前,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两个小时后,郁氏别墅。
薛悠黎将手中的协议书放在卧房的床头柜上,这一次,便由她亲手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他自由吧。
她将行李叠进大箱子,最后视线落在床头的相框上,里面是他和她的婚纱照,六年前的婚纱照,她穿着白色纱裙,挽着男人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幸福。
拿起相框,轻轻擦掉边角上细微的灰尘,她将照片随衣服一起放进箱子。
下楼,她拉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大门。
“悠,如果真的舍不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郑渱拉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给你五分钟时间再考虑一下。”
“不用,我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绝对不会后悔。”她拖着行李箱,绝决地朝前走去。
傻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固执得叫人心疼。
离开后,薛悠黎拿起电话,拨通一个不常用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韩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悠黎?”
“是我,韩叔。”薛悠黎淡淡应声,“我想请您帮个忙。”
“有什么事,你说。”
“我已经给你户头打了一百万,您帮我弄两张下午去荷兰的机票好吗?”薛悠黎淡淡提出要求,“我想用假名离开。”
“行。”韩明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下午三点,会有人把机票给你送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