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赛结束,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黄昏时分的校园浸泡在动荡的雾气中,被风吹散了几许,仍如轻纱一般稀薄。
“你说你手机落在昨晚救你的那个人工作室里?”
“嗯。”
“都说了不要再晚上出门了嘛,多危险……真是蠢。”黎子琛敲了一下江浔鹤的头,“走吧,先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校门口,便看到一个男子倚在车旁,太过漫不经心。
江浔鹤愣了几秒,便认出是那位恩人总裁。
“你……”
“等你一个小时了。”沈妄之看到来人,神色淡淡地走过去,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部手机,“你的。”
“谢谢啊,麻烦你了。”
“不用说谢谢,以后有你好受的。”
“啊?”
“哥。”
沈妄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兀的一声就在前面响起。
……哥?
江浔鹤听到清澈的嗓音,愣了几秒,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你……叫他什么?”
“我哥。”
说话间,沈妄山已经站定在三人面前,垂眸盯着江浔鹤看。
——“我的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我的,就是他沈妄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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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
黎子琛举起手在江浔鹤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清晰地感觉到左胸口加速跳动,撞击着胸膛,好像要冲出来一样。
“江浔鹤,你还真是好本事。”
以前有人告诉他,时间会稀释了解,分离也会生出难以跨越的鸿沟。
正因为是太过在乎的人,才会在你想要放软的时候,将你伤得措手不及。
很多时候,明明江浔鹤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距离,沈妄山却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一条无形的宽阔的跨越不了的鸿沟。
沈妄之倒是不以为意,故作温柔地笑笑,打开车门之前还说了一句:“下次见,江浔鹤。”
黎子琛扶额,自己周围到底还有没有一个神经正常的人存在?
车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里。江浔鹤清楚地看到沈妄山薄唇微启,冰冷而快速地说道:“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即使压低了嗓音,也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不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吗?”
江浔鹤双眸微睁,不可置信地瞪向眉目清冷的少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妄山只望着她,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不出使了力气,却是扳着江浔鹤往车子走。
他在生气。
江浔鹤敏感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隐忍,今早的淡然一瞥还在脑海里重现。
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吗?
她本来以为,他累了,所以想要放手。
沈妄山搂着江浔鹤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就把她塞进后座,又让黎子琛上车,自己坐到副驾驶座拉上了安全带。
司机把车子发动,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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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想说的?”
沈妄山打破了车子里的沉默,并没有回头却很明确地摆明了这话说给谁听。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江浔鹤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景色快速倒退,晃得眼睛都花了。
自己都觉得别扭,他又怎么可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来跟你解释一……”
“我想听江浔鹤亲口跟我说。”
沈妄山打断了黎子琛的话,后者乖乖闭上嘴,几人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车大概行驶了二十分钟,最后在一家装修清简素净的咖啡厅面前停了下来。
一路无言,冰点般的气氛令人浑身紧绷,黎子琛裹紧了外套都觉得瑟瑟发抖。
天已经黑透了,太过偏远的地方路灯总是不太明亮,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
黎子琛摸了摸鼻尖,咖啡厅哪里都有,非来这么远的地方。况且,他们俩之间的谈话,又拉着他当炮灰干什么。
“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们,我爸来电话请帮我应付一下。”
沈妄山对司机说完后,瞥了江浔鹤一眼,下车走进了面前的咖啡厅。
看着少年的背影,江浔鹤的手不自觉握紧。这一路上,她的心绪都难以平稳甚至在以预料不到的速度不安了起来,对于她如今的性格来说,今天这样没能稳住的情况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拳头慢慢收了力气,松开了。
……算了。
江浔鹤轻轻舒了一口气,和黎子琛对视一眼,摇摇头,一起跟着沈妄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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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把咖啡放到桌子上便出了包间,只剩下三个人,安静得过分。
沈妄山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举止言谈都透露着掩盖不住的贵族气质。
“最近怎么样了。”
窗户微微打开,一缕冷风直直往江浔鹤身上吹。她握着杯身,让上面的温度暖和自己满是冷汗的手心,双眸盯着咖啡杯上的拉花,俨然一副不愿配合的样子。
“没眼睛?”
沈妄山倒是没有在意,唇边的笑意若隐若现:“不问问我?”
江浔鹤抬起头,望向沈妄山。几乎同时,一旁黎子琛的目光也挪到了他身上。
沈妄山轻笑了一声。
终于敢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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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你从黑暗拉出来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把你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