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是被那一缕透过层层密林照在我脸上的阳光所唤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山口君等人都开始往马上装着行李,开始准备出发了,我按了按吃痛的头,头有些晕沉沉的,看来还是昨日的雨作的祟,山口君他们应该是想着我现在正病着吧。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都尚且会因为那雨而患了风寒,也不知碧霄现在如何了呢?
她在翠楼应该是有人给她抓药治病的吧,她......翠楼的人会不会克扣着不给她看病呢?翠楼那地方有几个像样的大夫,肯纡尊降贵过去呢?
我想回去看一眼碧霄,但是看着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我又唾弃着自己。
罢了,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把脑子里那点想要回头的念头甩开,扑棱走了过来,甩给了我一个羊皮水壶,里面的水还温温热热的。扑棱连看也不看我,只是别过脸去,“是庄主要我送过来的!不然谁理你?”丢下这句话之后扑棱头也不回地就回到了人群中,开始给马上马鞍。
夏岚风也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我打开那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甘甜的山泉水,刚刚煮沸了之后灌在这水壶里,现在的温度,刚刚合适,刚刚一股浓浓的疲惫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我从地上爬起,也想搭一把手,但是山口君却悄无声息地把我眼前的活儿都做完了,他紧抿着嘴唇,双眼格外有神,看那样子就知道,他今日是不会让我干任何粗活儿的。
我索性抽出手直接站在一边干看着,等到他们收拾好了,我才坐上我的马儿。
一行人从密林开始继续往北走,一路上倒是各处都生机勃勃的,由于是在山里,那炎热也就淡了下去,有时行至山谷,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凉飕飕的。
照例是夏岚风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我与山口君分别在两侧稍稍靠后的位置,而一直跟在夏岚风后面做跟屁虫的扑棱却转而骑着他那匹略显消瘦的马,走在我旁边。
“稍等!”夏岚风举起了手,要我们停住步伐,“前面有人,来人不在少数。”
有人?山贼吗?
“呵,要是有不长眼的山贼那可算是太好了,爷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到时候杀他个片甲不留,好好给兄弟们开开荤。”我哈哈笑道,虽然语气十分豪壮,但是我这一副病态却着实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好歹他们是笑作一团士气高涨了。
我瞟了一眼山口君,他却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大刀。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扑棱,要他把他腰中的小刀拿出来,扑棱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又再度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也就乖乖地把刀拿在手上了。
夏岚风的判断没有错,来人的确是一大路,并且不是常人,是官兵。
而为首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那飘然的身影不是我日思夜想的雪瑞还有谁呢?
不过现在的她,却是骑着马在那个将军旁边,看着,的确很扎眼。
扑棱咬着牙,手有些微微颤抖,我一把拉住他激动的手,拍了拍,又用眼神示意他看夏岚风如何处理。
夏岚风不愧是夏岚风,我比谁都明白他有多想杀过去,但是此刻敌我力量悬殊,况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小命万不能交代在这里。
于是他忍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边的军官大声问道。
山口君稍稍伏低了身子,但手中的刀却一刻也没有松懈。
夏岚风拱手道:“生意人,走南闯北本是正经,如若打扰了官爷,那我们就摒退两侧给官爷让路。”
那膘肥体壮的军官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啐了一口:“穷酸玩意儿!”说着就要往我们这边走,夏岚风示意我们让开路,我们的队伍从中间开始往道路的两旁撤退。
终于开出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
我低下头去,不再看雪瑞,她......真的杀了夏小小,之后,她,还要杀我的吧,或者说,他们这次去,就是收到了消息要去杀我的呢?
雪瑞脸上戴着白纱,一双凤目却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突然她在我跟前停了下来,山口君手中的刀略略出鞘,只要雪瑞一有异动,山口君就会毫不犹豫拿下雪瑞。
“呵,果然是一副穷酸样。”雪瑞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刻在我的心头,谁这般说我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如若这个人是雪瑞,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又一把利刃,戳在我心间。
那边的男人露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容,那笑容,我不会错的,是谄媚。这样说来,雪瑞,当初差点成为我的妻的人,才是这支队伍的指挥者吧。
是她,指挥着这一支队伍,踏平了灵秀山庄,灭了灵秀山庄满门;是她指挥着这一支队伍,要四处寻我的命。
但是,她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何处吗?何必如此周折,这样又是演给谁看呢?还是说,就那么取了我的性命,不足以解恨呢?
“公子说得对,这些人这辈子也只是这个样子了。”
雪瑞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极轻,在这空空的山谷里显得有些空灵,我的队伍里的人的神经都揪在一团了,雪瑞,很明显,已经认出了是我。
只不过,说与不说,纯粹看她的心情而已。
她不痛不痒的一句话竟然是我活与不活的关键,怎么说,都有些讽刺不是吗?
“既然一辈子都是蝼蚁了,何必苟延残喘呢?”雪瑞那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在向我发问。
蝼蚁么?蝼蚁一辈子就算不苟延残喘,那也只能说蝼蚁被人踏在脚底吧,但如若是苟延残喘了呢?那尚有一丝生机。
我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锦衣玉食?是为了争那一口气?说到底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可怜虫而已。
“罢了,问你又有何用呢?我们走吧,看来那人是不在蜀地了,我们还是去别处寻吧。”
她,走了?!
等到她们的队伍远走了之后我才缓过神来,而我旁边,扑棱却是哭了。咬着牙,作为一个孩子,的确是苦了他了。
夏岚风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后扬手,招呼大家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