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在不远处倒下,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邺文跑过去点了他的几个大穴,让他陷入深度昏迷,转头对梨娜道:“可以了。”
说着邺文退到一旁,但眼睛却始终定格在方维的那张面庞上。
梨娜上前将他的手反过来,把住了他的脉。
邺文嘟嘴,将目光移到地上。脑海中闪现刚才梨娜抓住方维手的瞬间。
那双手我还没怎么摸过呢……邺文心想。
“想什么呢?气鼓鼓的。”
梨娜站起身扭头看向邺文,又转头看向方维道,“他是先天性心脏病,虽然现在脉象还算平稳,但天生不配当王者,一不小心就可能猝死,皇位交给这人啊,那就是真的完了。”
“有完没完?”邺文小声嘀咕着。
“长得这么帅,怪不得你会这么倾心。”说着梨娜又看向邺文,笑的有些深意,“你有眼光啊,可他怎么看上你的?你用的什么手段?”
“看上我就没眼光啊,”邺文小声絮叨着,瞥了方维一眼又看向梨娜,开口,“你到底行不行,现在开不开始?”
“放心,我你绝对可以相信。”梨娜看了邺文一眼,深叹了口气,“你必须要清醒着才行,因为……”
“哪有那么多事需要解释,开始吧。”邺文看着方维垂在地上的手,她忍不住靠近,蹲下了身子。
她低下了眼帘,看着那一小片的土地出神,手中却忽的一沉,她定睛看向自己的手中,是方维的手。
“这可是你最后见他的机会了,他清醒时你没占的便宜现在不占就没机会了。”
习惯了梨娜经常调侃人,邺文满不在乎的握紧了那有些凉的手,有种莫名的兴奋。
她想,那是叫做幸福的感觉吧。
片刻,邺文抬眼看向梨娜。
梨娜眸中布满伤感,是想起鱼义了吧。
邺文忍不住低下了眼帘。
鱼义是梨娜的贴身护卫,从小便跟在梨娜身边,二人一直形影不离。
开始在学堂时,人人都离梨娜百米之外,不是怕梨娜,而是她的护卫经常绷着脸,没人愿意靠近他。
可其实鱼义是个孤儿,从小便接受非人的训练,他只是一时不知如何与人相处,只知道他的责任是保护梨娜。
除了梨娜之外,没人知道鱼义是个特别简单的人。
鱼义最想要的,无非是梨娜的笑,他最喜欢的场景就是她在闹的时候,那笑的前俯后仰的模样,真的能让鱼义做梦也能笑醒。
梨娜最喜欢看的,就是鱼义练剑的样子。
但梨娜正事很少,经常闲来无事,会给鱼义化上妆,逼他穿上女装……
可好景不长,梨娜的父亲还是看出来了二人的微妙变化。
他以梨娜爱好为由,让鱼义去采摘世上最难采摘的草药,当做聘礼,暗中却派人割断了的绳子,害他坠下悬崖……
而这些,除梨娜之外,世人皆知。
邺文回神,看向梨娜开口:“开始吧。”说着,邺文更是紧紧攥着那只手。
虽然知道怎样那只手也无法回应自己,可就这样也很是知足了。
人的私心真的不能太大。
“真的舍得?不多握一会儿手了,也不多和他呆些时候么?”梨娜沙哑开口。
“我就是怕自己走的时候……会舍不得……”
邺文低头失声痛哭,泪不停的滑过脸颊,“换完心先帮他恢复,注意不要让他醒,也不要让我醒,等把我带到远离他的地方再弄醒我。”
说着,邺文双手合十包住方维的手,不停的亲吻着。
她是真的舍不得,邺文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面庞摩擦着,眸中便是求而不得的伤痛。
“方维,”邺文抬手拂过方维的脸庞,“我们真的无法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没法幸福。我把心换给你,让你享常人之寿,从此以后,互不相欠……好吗……”
“你最好保持最健康的情绪,那样心脏才是最健康的。”
残忍么?
听梨娜言,邺文一顿,埋首复又抬头,继续抚过方维的脸庞,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她自己也觉得很残忍,但她想,我一定会做到,会把最健康的心脏移植给你。
因为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所以我一定能做到!
邺文收回思绪,埋首闭眸,不断深呼吸着,调整着情绪,最后还是有热泪浸湿脸庞。
她有些歉意的笑了。
“梨娜麻烦你,看准时机将我的心脏取出,我可能还不够爱他……”
“何必呢?”梨娜仰天叹息着,“我和鱼义无法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可你们……明明都还在乎着彼此,都还活着……”
“其实我们两个,从来没有在一个世界过,只是之前不知,如今懂了。”
“他是皇室一族,若是和上将军的女儿结成连理,会被夺嫡之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会更让王上讨厌他。”
“而我如今这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也只会让我们交错而行,永远不会成为一条线的……他的至亲是我的弑父仇人!是灭我家族的罪魁祸首!我如何原谅,如何放下?”
“身不由己,不能怪你啊。蓿儿,想些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快乐的日子吧。”
“噗,快乐的日子还不少呢。”
邺文抬手,将方维脸上那被夜风吹乱的一缕头发,拂到他的耳后,“他总是太过在乎我,很多时候我真的对他有很大的依赖性呢。”
“很多时候他很爱搞怪,特别幼稚,但也很可爱善良,我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公主,又总是感觉自己是像极了个当母亲的人……呃……”
胸口传来很清晰的痛,血肉被撕裂的感觉,邺文蹙眉,五官都疼的皱到一块了……
但当邺文亲眼望着那颗在她体内存放了近十六年的心脏,离开了自己的时候,她的眼才开始涣散开来,变得空洞。
她看着那颗心脏,又看向方维,始终不肯闭目休息。
她有些莫名的兴奋,就在这颗心脏从此坐落在方维左胸膛的时候,邺文才扯起了嘴角,眸中勉强有了些笑意。
她想,如今她的心就真的在所爱之人的身上,那自己和心悦之人,就从未分离……
“先睡会吧,相信我……”梨娜柔声道。邺文才安心闭眸,倒在了幽鳕的怀中。
幽鳕叹了口气,与梨娜对视一眼,低眸将她带离了这昏暗的胡同。梨娜低眸叹了口气,复又运气给方维,帮助他修复受损的组织。
幽鳕则带邺文来到了她居住的地方,一间山洞。
幽鳕给邺文修复着伤口。此次换心所造成的伤,让邺文元气受损的厉害。
如果单纯靠她自己修复,怕是万年也醒不来。
慢慢的,幽鳕额头的汗珠聚集滚落下来,而邺文终于有了微弱的气息。
她微微睁开了一条缝,目光却是浑浊。
幽鳕看着邺文虚弱的模样,脸色煞白,嘴唇都没了血色。
以前风风火火的女疯子,竟成了如此弱不禁风的模样,她不由阵阵心疼。
“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值吗?”说着,幽鳕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你不是说你恨吗?这就是你恨的方式?”
“他们都会说,由爱生恨。可是他们不懂,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舍得恨他的……”
邺文声音喑哑,眸中却便是笑意,“我恨只会恨他过得不够快活,活的不够潇洒,幽鳕我是真的很爱他呀!就算我从不说出口,但我却始终,至死不渝。”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幽鳕勾起唇角笑言,“我活了千年,从未谈情说爱过,可我依然过得好。”
邺文忍不住一笑,闭眸沉默。
是啊,你是不曾谈情说爱过,可你这颗心,从未凉过,它至始至终炙热。
……
我从来都是爱他的,纵使这颗心自此以后,都不会在我身上了,我依然爱他。至死不渝。
——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