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遮山才与我家人告完了别,正要离开,哥哥突然急急赶来,说铺子里的长工余炳瑞暴病死在家中。
余炳是爹爹身边的老工人了,虽已年过半百却是十分精干之人,爹爹和哥哥外出之时,铺子里的大小事务全靠有他操持,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此一来可好,如今生意正值旺季,又少了个要紧的人,一时寻个可信的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踌躇之际,哥哥一双眼眸忽地落在花遮山身上,唇边亦是扬起了一丝弧度,问:“花兄弟,要不你别走了。”
花遮山愕然,问:“林兄此话何意呀?”
哥哥笑了笑,说:“我看花兄弟倒是个能干之人,不知可愿意留下来帮我。”
爹顿时会意,也不由得展眉笑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眼前就是一个可信之人。”又问,“只是,不知我这铺子留不留得住花公子这样的贤才。”
花遮山闻言,立即拱手道:“两位抬举遮山了,只是遮山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恐怕到时辜负了二位的期望。”
“不怕不怕。”哥哥笑道,“若是花兄弟真肯留下,那些事我自然亲自一一授之与你,凭你的聪明才智,定是一学就会。”
花遮山沉吟片刻,便爽朗答道:“那遮山就试试吧。”
从此,花遮山便留在了铺子里,帮忙打点生意,夜晚就住在我们林家。闲不住时我也会到店铺帮忙,相处得久了,也就不再那么拘束,我与他也以名讳相称。
这日午后,骤然下了一场雷阵雨,雨后的天空清澈如洗,房内有些闷热便不由自主漫步行至人工湖畔,有出水的荷叶,婀娜娇柔,叶片上沾着新鲜的雨珠剔透晶莹,尖尖的花骨朵参差其间,韵着那雨后的彩虹,美得如诗如画。
沿湖走了一圈,背上已有莹莹的汗意,于是寻了一处阴凉斜倚在那临湖的美人靠上。
春去夏至,天气渐热,有些莫名的东西也仿佛随着气温在渐渐升高,而有些人、有些事,却在这夏意渐浓的时刻,慢慢变淡,淡如平静的湖面,倒映出的只有蔚蓝的天空,再不是阴霾的浮云。
是他,让我走出困境;是他,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给予我关怀与温暖。
他,一个眼神,一丝关怀,一点一滴注入我的眼眸,心中亦是十分明朗。我居然没有排斥他对我的好,明知道自己已经渐渐沉入那潭深水,却不想做一丝一毫的挣扎。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他是乎刻意湮着内心真实的意愿,眉宇间总有淡淡的忧伤却是那样动人心弦。
微风拂面,发丝轻扬间撩得莹玉粉颈麻酥酥的痒,指尖那方月白色丝绢荡涤,柔软的绸质上若隐若现两只彩蝶扑翅纷飞,却是栩栩如生,淡淡的荷香阵阵入鼻,睡意渐浓,倦怠地懒得抬一下手指,眼眸缓阖悠然入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手腿发麻,才半情不愿地醒来,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不是荷塘绝色,也不是晚暮霞彩,而是比这些更为逊色的俊朗面容与专注于我的深情眸华。
因看得入神,见我蓦然睁眼,他亦来不及立刻把目光收回,只怔在那里。
这眼神,终究让我的心为之砰然而动,不由将初醒的澄澈眸光倾注与他,心湖荡漾间,看到他眼里的情意渐浓。
仿佛天地间只容下我与他,时间犹如被静止一般,眸光亦是被柔和地汇聚在一起,渲染到荷塘,一粒花骨朵豁然开放,轻轻地,似怕打搅到什么,却是绽得绚烂多姿,花瓣上那一抹嫩红缀着莹莹的水珠,更是娇羞动人。
蜻蜓掠过湖面,轻盈点水,随即落在这朵方才盛开的荷花上,回头,那湖面却是涟漪不止。
花遮山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收回了眸光,极不自如地转过头去望向湖面,润白的面孔竟携了一抹红潮。
我亦收回目光,心中蓦然起了一丝戏弄的念头,唇畔亦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渲染,欲笑未笑只注视着他,却不发一语。
或许是因为刚才盯着我看被我逮了正着,此时倒有些心虚,面上的红潮更是渐浓不退,还从来没见他如此纯涩含羞的小男儿模样,倒是十分可爱。
他表情越来越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问:“诗儿,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眸光一闪,一双妙目觑着他,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刚才为何乘我睡着偷看我?”
“偷看?”他垂睫,须臾间抬起眼眸,却是将那份羞涩隐了下去,说,“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睡着而已,而且是正大光明地看,何来偷看之说。”
“哼,你强词夺理,就是偷看。”我霸道地嚷着。
他笑望着我尽是摇头,眸中却是百般宠溺,说:“诗儿,别闹了。”突然眸光一闪,说,“诗儿,我给你变个戏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