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一样用完晚善,坐在房里,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静,其实只是表面的,怀里却像惴了一头小鹿乱撞。那早已偷偷整理好的包袱,拿起放下了无数遍,手心是湿嗒嗒的,要走了,这一走,遥遥无期,我的亲人们,何时才能相见,心里终究是不舍。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坐回书桌边,取了信笺,砚墨、提笔。
第一封,写给爹娘,让他们不必找我,尽量找些让他们放心的理由。
第二封,写给白云天,我把古立的事告知与他,他好歹生在朝中,希望他能够帮助古立。
搁下笔,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腕,只是写两封信而已,却从没有写得像此刻这么累过。
门外传来两记敲门声,我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将信塞到一个书本下,转头看见床沿上的包袱,又急忙去藏包袱,刚把包袱塞到被子里,紫鸳已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碗甜羹。
“小姐还没歇下吧?”
“还没呢。”我瞧见站在门外的古立,“古立也来了,进来吧。”
“小姐今日晚善用得不多,紫鸳给您做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小姐乘热吃了吧。”
我接过,顺势吃了两口,笑着说:“好吃。”
“您若爱吃,紫鸳天天给您做,小姐最近胃口一直不好,人也瘦了不少呢,真该好好补补了。”
手捧着甜美的羹,心里却涌起阵阵酸楚,往后再想尝不知要待何时了。稍稍出了会儿神,竟没发现紫鸳已走进床边,为我铺被去了。
“紫鸳!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紫鸳已经发现了被子底下那只包袱。
有片刻的愣怔,她的手紧紧抓着这只包袱,倒是古立先回过神来,问道:“小姐要去哪儿?”
“我……”事情突然败露,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迎上他们质问的眼神,我尴尬地笑笑,说道,“我要出去一阵子。”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紫鸳问。
我叹口气,说道:“我原想偷偷离开,既然被你们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们了,我要去找遮山。”
“小姐知道公子在哪里吗?”
“我能把他找到。”我取出写好的那两封信,交给古立,“一封是给爹娘的,一封给云天,你替我交给他们,至于他们问起,你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信是我写好了放在书桌上的。我走以后,雨临居就得辛苦你们照看了,还有表小姐,你们要好好款待,待她一定要像待我一样,她需要什么,尽管着人给她去办。”
“小姐,您怎么能只身一人出远门呢。”紫鸳焦急地望着我,手里始终紧紧地攥着包袱。
“紫鸳,我带了防身的东西,自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您呢,江湖险恶,小姐又不会武功,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紫鸳说着抹起了眼泪,又说,“你若真要去,就让古立陪着去,他虽然也不会武功,两个人总也好有个照应。”
“嗯,是呀,小姐一个人出门实在太危险。”古立道。
“你们小两口才新婚燕尔,若让古立陪我去了,倒让紫鸳独守空房,我于心何忍。”我玩笑说,又正色看着紫鸳,和颜悦色道,“你不是说我吉人自有天相嘛,我都是死工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们放心吧,真的不必担心我。”
他们夫妻俩劝了半天,见我去意已决,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忽然不见了古立,不一会儿却见他又跑了回来,手里却多了两个小瓶子,递到我面前,说:“这个给小姐防身用。”
“这是什么?”
“迷浑散。”他举起黑色的瓶子道,“您只要打开这只黑色瓶子的瓶盖,只需一眨眼工夫,可使离您百步内之人迅速昏迷。”他又举起乳白色的瓶子道,“这只瓶子里装的是解药,但是,您在打开黑色瓶子前,自己必须先服下白色瓶子里的解药,不然敌人还未倒下,您自己倒先倒下了。这个迷浑散药力可达四个时辰,若您遇上不好对付之人,足可以以此逃脱。”
“古立,太谢谢你了!”
“小姐为我们做这么多,我们做这点事是微不足道的,愿小姐平平安安,顺利找到公子。”
“小姐。”紫鸳不舍地拉住我的胳膊,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我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啊,我去给小姐准备点干粮。”
“紫鸳,我已经准备一些,够了,况且多了又带不动。”
“那您盘缠带够没有。”
“带够了。”
她这才点点头,满眼忧郁地望着我。
“古立,你去替我准备一匹马。”既然他们全知道了,我也不必偷偷摸摸地出门了,索性家里备一匹。
“好,我这就去。”
“紫鸳,你转告表小姐,让她安心地住在这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还有,我祝她早日实现愿望。”
“是,我一定转告她,也请您放心,我们会把表小姐当作小姐一样对待的。”
我欣慰地拥抱住她。
四更天,我换上男儿装,男装扮得多了,自然就顺手了,也更像模像样了。紫鸳携着包袱将我送出门,古立早已牵了一匹马在门外候着了,紫鸳含着泪,将包袱依依不舍地递到我手里,再三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能感觉自己眼眶酸涩的感觉,但仍然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说道:“古立,好好对待紫鸳哦,我回来的时候要是看到她瘦了,我唯你是问。”
“是。”古立应道。
“小姐。”紫鸳扑上来抱住我,轻声啜泣着。
屋檐下的两盏红灯笼,是紫鸳和古立成亲那天挂上去的,此刻正散着红色的光芒,柔柔地洒向屋檐下的一对壁人。我就此与他们告别,回眸,“雨临居”三个字越来越模糊,雨临居下的那对人儿也越来越模糊,我的眼前一片泪眼朦胧。
道路上,除了赶去集市摆摊的小贩们,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此刻的马蹄嗒嗒声显得格外醒耳,不时有人回头朝我望一眼。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色,渐渐熏红了半边天,不一会儿一轮火红的太阳爬上了天空。这时我已经出了城,择了一条熟悉的大路前行,因为怀有身孕,所以骑马不敢太猛,速度也比较缓慢。
这样行至晌午,觉得口干舌躁。六月的天气烈日炎炎,虽然道理两旁有浓郁的树叶遮住阳光,但依然有细细的汗液渗出皮肤。见前面有一家茶铺,我便下了马,要了碗凉茶。卖茶的大娘很热情,见我一碗茶下肚,又立刻给我倒了满满一碗,笑嘻嘻地说道:“这天气可够热的,公子热坏了吧,喝点凉茶去去热?”
“多谢大娘。”
“看样子,公子是从京城来的吧?”
“是啊。”
这样聊了几句,又来了两个人,大娘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我取出干粮吃了一点便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