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打算用名誉和节操来换取金钱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文不值了。”徐义轻轻摇了摇头,面对询问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挑衅城门卫兵的话语之时,他是这样说的:“我想入城,可是没钱。估摸着我的身上除了这些衣物以外,只有力量还值一点钱,这不是挑衅,是证明。”
“笑话,10枚铜币,一顿饭的钱你都没有?”人马审讯官明显不相信他的话语:“且不说你给出的‘人类’是什么种族,在我的认知内根本就没有一个名为‘人类’的种族,当然我是个很公正的人,我们人马一族的审讯官都是公正的,所以在没能完全否定你这个种族是虚假的,或者是找出你真实的种族之前,我姑且就当你是一名“人类族”的魔物。而你带着一只精灵,想必就是所谓的冒险者,既然是冒险者,又怎么可能没有钱?”
“冒险者为什么一定会有钱?”徐义反问道:“难道这个世界有一条法律规定,只有随身带了钱的才叫冒险者?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冒险者,确切来说,我是一名旅客。到了这边是来补充旅行用的必需品,顺便找个地方休息。”
“可你没有钱,莫非你觉得可以空手得到你想要的?”审讯官轻蔑地笑了:“如果你本就打着偷窃的想法想要混入这座城市的话,那你可算是错了地方。”
“没有钱,当然可以赚钱。”徐义毫不在意审讯官话语中带的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在你们的城市,赚钱最快的方式听下来就是押注和角斗了。”
“就你也想来我们这里角斗?”审讯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出声,他把手肘敲在桌上,力量大得连固定的铁桌子都震动了起来:“还是说是这只精灵?都一样,你若是在这里扳手腕能够赢过我,我就认可你的鬼话,然后放你走。当然,如果你输了,就别怪我对你重判了,用胡言乱语糊弄我,还不肯说出真实的意图,一条企图强闯城门,扰乱我城秩序的罪名足够让你在我族监狱里冷静一年了。”
“一个审讯官,可以决定犯人的去留,可以决定犯人的罪么?”徐义不为所动。
“哼,当然。”他得意得轻哼一声。
可见他也不算得上是公正无私,若是他能够决定徐义是否犯罪,犯什么罪,那法律在他心中无非是一条他决定不了的时候,拿出来作为挡箭牌的道具而已,可以说这也算是一种独裁的缩影,一种永远偏向力量和权利那一边的,不公平的秤。
不过徐义很喜欢这样的不公平,他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人马审讯官有力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大,徐义几乎都握不住那么大的手心,还没有宣布开始时,那位人马审讯官就像是要立一个下马威一般,五指用力死死地捏住徐义的手心,他想要看见徐义脸上那种受到疼痛的表情,只可惜他就像是握住了一块铁石一般,不仅徐义的手纹丝不动,他的表情也和雕刻出的一样毫无变化。
“我数到3。”审讯官低声道:“1,2,3!”
他的小臂青筋暴起,一股魔力顺着体内流入了他的手臂,感受到一股力量充斥了自己的手臂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既然能在这里使用强化术作弊,为什么不用呢?抱歉,这就是人马一族的骄傲和特长,不服气的话,就滚出这座属于我们的城市......
“哦,开始了么。”徐义置若罔闻一般,看着被人马审讯官抓住的手,看着对方微微颤抖的小臂,看着对方用魔力作弊,看着对方利用身体的优势作弊,将四肢踩在地上,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压上了这条手臂后,徐义点了点头:“就扳手腕而言,还不错。对了,如果我弄伤了你,是不是又算我犯法了?”
“你......”审讯官咬着牙,明明这条手臂看上去纤细无力,明明自己已经用了魔法作弊,明明自己已经用尽了全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条手臂就像是钉在了桌上一般纹丝不动,不,就连桌角都已经微微下陷进入了铁质地板中了,可是对方的手臂,就连一点点晃动的迹象也没有,而且看他还能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来看,他似乎根本就没有用上全力!
“可恶......”
“算,还是不算?”徐义淡淡道:“我数到10,再10之后你若是不回答,后果自负,1,2,3.....”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默默数着数字的徐义身上散发了出来,笼罩住了审讯官的全身,在这一刻他仿佛产生了一种徐义在审讯他的错觉,两者的气场和身份对换了,他仿佛面对着一位无情冷酷的审讯官,在那位审讯官数到十的那一刻,若他再不屈服,若他继续咬紧牙关,他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杀死!
每一秒,周围的黑暗就迫近一分,漆黑的墨汁腐蚀了牢门,涌入了这间小小的审讯室,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动弹不得的他,蔓延到了他的身旁......
“9......”徐义淡淡道。
死亡的阴霾笼罩住了他的一切,眼前的景色变得一片黑暗,那位原本在旁边看着一切的精灵也不见了,在外面驻守的人马卫兵也被这股实质的黑暗吞噬,黑色包围住了他和徐义,随着徐义嘴型慢慢变成10的那一刻,他的身体被身后的黑暗所抓住了,将他一点点拖入冰冷的深渊之中......
“算!”
他输了,浑身的力气伴随着这句失败者的求饶散去了,徐义轻轻把他已经失去力量的小臂扳倒在了桌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那根束缚犯人用的铁链就像是纸糊的一般断裂了,徐义把艾琳身上的铁链也扯断以后,拉着艾琳走到了牢房门前,这一次他没有在破坏这座铁门,而是转身看向了瘫坐在坐垫上的(人马一族不用椅子,用坐垫)审讯官:“那就麻烦你遵守约定,送我们出去了,你会答应的,因为你是公正无私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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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种,你既然这么有种,有本事就下次让我在日布尔曼斗技场上看到你!”
审讯官骂骂咧咧地送徐义和艾琳出了监狱,然后把监狱的铁门拉上了,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心情也欠奉,输给了一个看上去那么瘦弱的家伙,他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打击,相信他很快就会去找那些卫兵比试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太久没有战斗而退步了。
他显然和卫兵们很熟,也大概不是第一次这样自作主张了,虽然守卫们很好奇为什么他会放了徐义和艾琳,但是碍于身份的关系,他们也没敢拦住这位审讯官,更没敢上前盘问徐义和艾琳。
(注:人马一族的拘留所和监狱造在一起,方便审讯完后直接关押犯人。监狱就开设在外城那座王室经营的斗技场边上,也方便把答应尝试通过用角斗胜利的方式减刑的犯人们押送到角斗场上。)
向外走出没多远,斗技场那种火热感就跟随者那一阵阵的欢呼声来到了徐义的身前,明明是在寒冷的冬季,可是这种源自于战斗的热血沸腾感,却能让所有有血性的魔物都不禁感到浑身炽热,想要把身上多余的外套全部脱掉,然后站在那座被万众瞩目的角斗场上,以胜利来展示出自己对力量的骄傲。
只可惜,角斗是禁止杀戮的,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些魔物利用角斗机制来设计害死他人,一名在决斗中失手杀死对方的角斗士会被所有人马族所瞧不起,认为这是他连自己的力量都掌控不好的结果,自己都无法认清和掌握自己的实力可是一种耻辱,所以在对方认输或者失去战斗能力后,胜利的一方必须停手。
当然,明明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一方,硬要拼着重伤不自量力的去战斗也是被人马一族所鄙夷的事情,当裁判根据判断宣布一方的胜利后,哪怕失败方说自己还能再战斗,也必须停手接受失败,这不仅是对失败者的保护,也是对胜利者的保护,防止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重伤那方给误杀。
所以在这样的层层保护和规矩下,哪怕是失手杀死了对方,也大多会被认定有罪。这样胜利者就沦为了罪犯,从云端跌入了深渊之中,没有魔物会想要让自己的一切就因为一次“失手”而烟消云散的,因此人马一族的角斗场,还是比较安全的。即使那位审讯官可以越过一些法律来进行“不公正”的判决,但是人马一族在角斗场上的法律称得上是真正的铁面无私,如果角斗士在场上有违规行为,哪怕是确定他使用了违禁药物或者武器,也必须经历三位审讯官的审问,由“斗技场主”、“裁决官”和“王族法官”在不同的三次审讯中定罪,最终以多数票或者折中方案定罪,三次审讯将会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进行,期间哪怕是三位审讯官和三位裁定角斗士的判决者也不能进行情报互通,以做到最大限度的公正无私。
如果说精灵一族的爱情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事物,那么对人马一族而言,角斗就是他们一族最为重要的事项。
当然断手断脚这些意外,在一些比较刺激的角斗中是难免会发生的事情,法律规定这样的事情需要“极力避免”,如果是故意而为则和故意杀死对手一样要被定罪,不过是“视情况来判断是否是故意而为”,也就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好在魔物世界也有着治愈类的魔法,即使断了手脚,花上一定时间和金钱疗养,还是有机会肢体再生的,而类似徐义这种,被击穿了要害也可以活着的魔物也是有的,比如最上位的“龙族”或者极下位的“魔虫族”。
但人马族没有这种天赋,所以角斗时对要害的保护还是很重要的,即使是死刑犯,上角斗场时也会有权利选择一套自己想要的制式铠甲和武器,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死在角斗场上,在人马一族看来,角斗场是展现勇武的地方,是让观众们激起变强欲望的地方。斗技场是一个庄严的舞台,而不是用来激发内心肮脏杀欲的屠宰场。
“巧妙的把好斗与嗜杀划清了界限。”徐义听了艾琳的科普后,对这种严格控制角斗安全的各项措施表示了肯定,若是一族的魔物皆擅长和习惯杀戮,那这座城的秩序也就会变得动荡不安,就和徐义一样,他自认若是让另一个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碰上了,事情很快就会演变成两者中只能活一个的局面。
“徐义,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艾琳是一个热爱和平的精灵,从她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她对人马一族的角斗这样的活动兴致缺缺,比起站在那边被人围观着战斗,她更希望能够找个歇息的地方,或者去逛逛豪斯城的大市场,购买一些衣服和针线,又或者可以购买一些小的材料做成香囊这样的装饰品送给徐义。
她觉得徐义答应自己给他衣服上绣花这件事,就和小船开出了北冰洋一样,象征着她迈出了一次决定性的步伐,她想趁热打铁,多多展示自己的手艺给徐义看。
徐义看上去很喜欢北地的景物装饰,虽然自己当时没有看得很仔细,但是还是有点印象的。艾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工了,只可惜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钱,只能把目光看向了徐义。
徐义在她心中很可靠,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总有解决办法,不管这个办法是好是坏,过程会不会剑走偏锋,但结果总是好的,久而久之艾琳就对徐义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你也得学会自己思考下一步怎么走。”徐义能够感受到这种依赖感,他更希望艾琳能够独立一些,应该把勇气放在解决问题上,而不是放在作死和殉情上,这样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一下:“无钱万事难,所以我要去取钱。”
“取钱?”艾琳以为徐义口误了,楞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嗯,去赚钱吧,我会做工艺品和装饰品,要不我先用外套来换一些钱,等赚钱后再赎回来?”
“不,不是赚钱。”徐义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了斗技场的方向:“我是去取钱,去取我的力量为我带来的那份财富。”
“至于你么......”徐义看了看边上一头雾水的艾琳:“好好思考下该如何‘赚钱’。我们走吧。”
艾琳被徐义拉着走去了她不是很想去的地方——人马一族的外城斗技场之一,由王族控制的利斯塔斗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