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近觉得很生气,然而,叶落知舍身救她,她该怎么生气?气他拼了命救自己吗?还是气他为民除害?
她其实早就醒了,可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怕听到他的坏消息!好在他似乎还不错,跟他的警察朋友聊天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冷漠欠揍,可她高兴得差点掉了眼泪。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完,她就听见他说,原本是可以不受伤的,受伤是抓人的代价。
受伤!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遍,除了手臂上的伤,他看起来还算不错。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了地。
叶落知以为秋近会大骂他几句,甚至打他两下解气,他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等着她来。她也的确来了,却不哭不闹,而是一言不发,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子也不穿,就那么光着脚跑到他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瞅着他看,眼神……有些复杂。
叶落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可她不说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是他信誓旦旦在前,食言在后,只好就这么任她看着。然而看了一会儿,秋近动了,她掀开他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又小心翼翼地躺好,完美地避开他的伤,就那么抱着他的腰睡下了。
他靠着枕头坐着,僵着身子好久都不敢动,直到被子里传来她的哭声,开始还小小的,然后慢慢的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她要是闹起来的话,叶落知还知道怎么应对,也能安抚她两句,可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就只是抱着他哭,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之势,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可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能任由她这么哭着呀!于是叶落知用没受伤的手轻轻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替她顺着气,偶尔停下来给她递个纸巾什么的,嘴里轻声安慰着:“阿近乖!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有我在……”
就这么两句话循环往复,好在倒是起了作用,至少没有哭得浑身发抖那么厉害了,可能是哭累了,她的哭声渐渐减弱,慢慢就成了细细的啜泣声。
叶落知有些心疼,小丫头一定是被吓坏了吧?毕竟在和平年代长大,遇到昨晚那样凶险的场面,她的表现已经很勇敢了,现在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哭一哭也是好的,总比憋在心里到时候再落下个创伤后应激障碍强。
和叶落知的想法差不多,秋近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恐惧都哭出来一样,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到最后哭不动了,她才停下来,用纸巾擦了擦脸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来,带着哭腔问:“那个坏人捉住了吗?”
叶落知惊讶了一下,赶紧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她:“抓住了。”心想,昨晚那个犯人的疯狂举动应该给阿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吧?
她愣愣地点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以后会放出来吗?”那眼神小心翼翼的,带着期冀,又带着点儿惶恐。
叶落知看着她那惶恐不安的眼睛,差点就要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可惜低下头发现两只手都忙着,最后只能轻声安抚她:“放心吧,不会放出来了。”
她这才放了心,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自己发着呆,他则温柔地替她理着乱蓬蓬的头发。
她用力抱着他,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无助得像个小孩子,低声跟他抱怨:“你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叶落知没有告诉她,离案发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她:“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怕,我在……”
二、
冷静下来的秋近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她坐在床边静静地剥着手里的橘子,文静而又乖巧。
这是花无痕、文彬彬和宁缺几个人从门外进来看到秋近的景象。比起在乡间小路时初见的模样,那时候的她似乎更加灵动可爱一些,而此时的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像是长大了?
几个大男人存着小心思要偷看这个被叶落知挂在嘴边的小女友,进门的时候轻手轻脚的,秋近背对着大门,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叶落知则淡淡朝他们扫了一眼,不屑地直接无视,他没空理他们。因为他的秋近终于坐下来和他说话了。
秋近细细地给橘子剥了皮,掰出一小瓣送到他的嘴边,他张嘴一口吞下。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神终于又恢复了生气。
秋近问题一针见血,她问他:“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跟你大吵大闹一顿?”
他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她:“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为了救我,为了抓住坏人才受的伤,这件事,你做的没有错。所以,我没有理由跟你闹,闹了也是无理取闹。”她嘴上这么说,眉毛却耷拉下去,毫不掩饰自己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落知困惑了:“那你在不高兴什么?”问完立刻就反应过来,“是因为我食言让自己受伤了?”
秋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眼睛看着窗外,像是在跟叶落知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救我,我应该高兴,也应该感激你。也知道,你抓住那个坏人,可以救很多无辜的生命。你做这件事,客观来说,是很让人敬佩的,我应该支持你,也应该以你为豪。”
叶落知心里隐隐猜到了她的意思,替她说出了下一句话:“但是?”
她浑然转过头,对着他笑,话锋一转:“对呀!但是……那些应该关我屁事!我就是不高兴怎么办?”她的笑有点俏皮,像极了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说话的样子那么理直气壮,让他原本愧疚心疼的情绪就那么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一时哭笑不得。
这种情形……叶落知笑着笑着,隐约就觉察出哪里不对,他停下来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落寞,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儿灵动和生气?
却原来她是故意的吗?故意逗他笑,哪怕她自己明明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