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认识秋近,说来不过是某一次出游时的萍水相逢,可慢慢的,叶落知不这么认为了。有时候,叶落知忍不住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的存在,为了弥补他童年的孤苦,把秋近送到了他的身边?
第一次见到秋近的时候,叶落知和几个朋友自驾去农家乐,结果手机没电、汽车没油。自驾去农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一路上总会时不时遇到一下突发事件,在网络地图尚未标注的农村里,迷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打开GPS导航,而是停下来去找个老乡问路。而这一次,刚好轮到了叶落知。
叶落知下车的时候,整条公路干净得……一个人都没有。没办法,他只好捡了一条小路进村去找人求助。
村子里修了水泥路,却并不平坦,两旁稀稀落落长着些杂草,有点已经比人还高了,好在水泥路上不长草。他继续往里走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女娃娃声音,那个声音有些急切,却很明显能听出宠溺和笑意。他想那大概是个亲切的小姐姐吧?于是循着声音的方向走,有孩子的地方,一定也会有大人在的吧?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叶落知走近那个声音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两个小孩子,而是一大一小。不过判断倒是没错,那个“女娃娃”,就是大人,可车子没油找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他还没开口就打算放弃了,转而把目光投向别处,人没看到,倒是在转角看到了一条狗。
情况有些不妙,那个小孩子跑起来摇摇晃晃的,还刚好是朝着狗的方向。而那只狗显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入侵领地的敌人,呲着牙还一边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可惜的是,那孩子太小,事情又发生得太突然,两条摇晃的小短腿根本就刹不住。
小姑娘追在后面,很快发现了那只狗。她看见狗的第一反应明明很害怕,却几乎没有犹豫就抱起了那个孩子护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只狗。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孩子是她最疼爱的小外甥。
他那时候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女孩将来一定会是个好母亲!这……关他屁事!
二、
叶落知不信鬼神不信命运,可遇到秋近,他愿意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对她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又或许是因为这丫头本来就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所以他稍一观察就能看明白。
可说秋近简单,又似乎不是。她脑子里其实装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第一次听完他的讲座之后,她就坐在桌子上晃着她的小短腿,然后叽里呱啦跟他讲了一大堆关于理论知识的实用性问题,后来不知怎么就又延伸到了阶层固化……
大概所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美好的事,都可以称之为缘分吧?比如,在这座城市里,他总是能和她不期而遇。
那一天,他走在路上,很不舒服,就在支撑不住要倒下的时候,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她送他去了医院,一路问了他很多问题,如果不是他当时疼得厉害,他真的很想提醒她一句,医学常识该加强了。
如果她只是把他送到医院,叶落知想,他们之间依旧还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吧。可她不仅自掏腰包帮他交了手术费,还守在他的病床边守到睡着。
那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至少,对叶落知来说,终生难忘。
没有人知道,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看着莹白色的灯光下,那个人趴在床边安静的睡颜,一股热流成磅礴之势席卷了他的全身,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他淹没的幸福的喜悦!
他舍不得呼吸,舍不得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个脆弱的梦境,一碰就会碎掉……直到伤口上的疼痛将他唤醒,疼痛感尖锐而真实,整整一个多小时,叶落知都难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悸动。
多少年了,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多想身边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握着他的手,不必说任何多余的话,只要陪在他的左右。可他似乎生来就活该一个人,父母分居,他被扔进了寄宿学校,一路到了大学毕业。可那天晚上,她,没有丢下他一个人,而是就那么紧紧抓着他的手,睡着在他的左侧。
如果真的有一见倾心,假如真的有一眼万年,那一刻,秋近就是他的一见倾心和一眼万年。
他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冲动想要与人亲近,哪怕是当年被母亲扔进学校,也没有。
可他多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天知道,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理智和毅力,才克制住了自己。好在她睡得很香,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三、
他知道秋近经常会去图书馆,所以他有空就会去图书馆转转,还特意接受了图书馆的邀请,继续下一季度的讲座。可忽然之间,她毫无征兆消失了整整一周,他见不到她,又找不到主动联系她的理由,那段时间里,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
叶落知突然意识到,他与她直接唯一的联系,竟然只有手机里的一个软件账号——微信。他第一次重新审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才发现,原来他们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两人之间的联系更是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如果有一天,她突然不再去图书馆,或者干脆换了一座城市,那么只要她不回复信息,她甚至可以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叶落知越想越惊慌,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失去默默等她的耐心了。
可偏偏就是这时候,他那个母亲不知哪里打听到了他的行踪,当年明明是她为了留学进修丢下他一个人,她怎么好意思再来找他?还非要跟他重温母慈子孝的戏码?他全程冷着脸不理她,却没想到,秋近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本想好好与秋近说话的,可他遇到了曾经让自己心灰意冷的母亲,又因为前一秒还陷入了两人从此陌路的恐惧,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烦意乱。于是他即便不舍,还是开口让秋近先离开,因为不想让她见到自己失控的样子。
可她执意留下陪他,还记得当时她说:“怎么可能不管你嘛?”她说话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那么理直气壮,害他当时差点就忍不住把人搂进怀里,他甚至鬼使神差想去亲亲她那张可爱的小嘴,居然能说出那么动听的情话!拨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