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泽的手僵在了半空,几经挣扎,还是选择回抱住了趴在他耳边失声痛哭的男人。
“我好着呢,你不要乱想啊。”
辛吾道:“这八千年,你去了哪里啊?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啊……我也说不清楚,我死后的残存意识附在了太墟山下的一块灵石上,修炼成形体,后来,随着形体的愈发强大,关于我是枭衍的这个意识就被慢慢地淡化了,直至现在,若不是见到流荒姑娘,我许是永远也记不起来往事了。”
辛吾捧着宋白泽的脸,疼惜道:“原来那日破山的竟是你……以后,再不会让你受苦了。”
“我没事”,宋白泽有些尴尬地想躲开,蹭了两下发现自己竟是动都动不得,“我现在还是不能想起过去的种种来,但是,看见你们我会觉得十分亲近和熟悉,不然,我也不会选择和流荒姑娘回来。虽然我愿意想起往事,但是,辛吾啊,我还做不到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当做枭衍来看,你……要不你……先将我放开?”
“不要。”
宋白泽内心只想咆哮:“可你现在抱着我的这姿势,让我很难受啊!”
辛吾完全无视宋白泽的挣扎,温柔道:“阿衍,相信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我无法再忍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只是……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你……”
宋白泽还没说完,突然被一个小老头的一声暴喝给吓了一跳。
辛吾全程黑脸看着动作夸张地朝他们狂奔过来的天隐子,不动声色地将宋白泽护在了身后。
天隐子边跑边喊:“快放开我徒弟,放开我徒弟啊,徒弟……徒弟啊……”
宋白泽这会想起来了,眼前这白花花的老头不就是自己破山时欲对他图谋不轨的那家伙嘛,还好他当时跑得够快,才没被他给掳了去,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来趟天宫还能再碰上他?
天隐子想越过辛吾去抓宋白泽的胳膊,却被辛吾凭着身高优势当他给生生地挡回去了。
身高不够……不就是身高不够嘛,他从辛吾的咯吱窝下面钻过去就好了啊,自家亲徒弟差点被这个登徒子给轻薄了,他不能不管,他得带着徒弟离开。
辛吾单手抵在了天隐子的脑门上,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谁是你徒弟?乱认什么亲呢。”
天隐子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白白净净的帕子,作势往自己不见一丝泪滴的眼角下方可怜巴巴地擦拭着,他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指指着辛吾,大声控诉道:“天帝陛下,你……你为老不尊……干什么对我徒儿搂搂抱抱,你说,你把我徒儿怎么了?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走了。”
辛吾扭头问宋白泽:“这老头你认识吗?”
“不认识。”
辛吾似是对宋白泽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他扬起好看的唇角,笑道:“既然天隐子这般喜欢我这雾华堂的景致,我们便留他自己在这欣赏此地美景吧。”
说罢,便拉着宋白泽的手走了。
天隐子可怜巴巴地扯住了宋白泽衣袖:“徒儿啊,我是你师父啊,我是你师父啊,徒儿,你可不能独自丢下我啊。”
“阿衍不必理会他,他本是天界的一个疯老头,平素见谁都喜欢认人家当徒弟。”
宋白泽本来就对天隐子有点心理阴影,眼下他不由分说地要认徒弟,更是叫他心里膈应起来,又见他哭得惨惨戚戚的,要不是辛吾那番话,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上辈子真是天隐子徒弟了。
从雾华堂出来后,宋白泽好奇地问道:“我看那位仙家身上的气息与太墟山同根同源,他莫不是太墟宫主吧。”
“是啊,一个疯老头,不必太在意。”
“我与太墟山也有很大的渊源,想来他叫我徒弟也不是没来由啊,这样将他丢在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管他”,辛吾说道,“你且等着吧,他还会再来的。”
人间。
流荒将夏夏哄睡后出来,正巧碰上背对着门口长身而立的青衣。
他一身青衫,白笛唤汝横在腰间,脊背挺直,身材颀长,银色的月光流泻他一身,竟生出些清冷的气质。
流荒过去与他并肩而立,问道:“已是三月下旬了,你可安排妥了。”
青衣偏头朝她笑了笑:“姑娘放心。”
“虽说皇帝才是你最大仇人,但孙成仍不可小觑,毕竟他树大根深,想要一步步除掉他,并不容易。要知道,这世上,谁当皇帝都可以,不过是一国象征,但世族却是轻易动不得。”
“姑娘说的我都明白,青衣像姑娘保证,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再拦着你,复仇这条路,并不好走,看似我在你身边,实则只有你孤身一人。青衣,你很不简单啊,这几年一个人在各大势力之间安插眼线,掌握各路情报,倒也是不容易。”
青衣笑:“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青衣不过是靠着祖辈留下来的一些家底做事罢了,若不是这些,复仇恐怕仍是遥遥无期。”
“至少你胆大,谨慎,聪明,没有这些素质,拥有再多的资源都没有用。”
“哈哈哈”,青衣道,“姑娘这次可是真心夸奖我的?”
流荒眼睛看向他腰间散着莹润白光的笛子唤汝,说道:“吹一曲吧,我想听听。”
青衣解下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笛音袅袅,幽幽绕耳,清亮婉转,好不动听。
都说听曲品人,这一曲《南浦》温润悠扬,却又吹出了青衣内心的忧虑和苦闷,情曲交融,籁若天音。
一曲罢了,流荒仍旧沉浸于那美妙的笛声中,青衣瞧着她轻轻颤动的眼睫,露出了满足的笑,一生若得她相伴,前方纵然刀山火海又如何,待解决完那些仇事,他便与她去过一生的安宁日子。
“你吹完了?”
青衣浅笑:“姑娘说自己五音不全,不懂乐器,我却是以为,姑娘是最懂的那个。”
“为何?”
“这曲《南浦》,里面深意盎然,若是不懂音乐,姑娘如何会沉醉其中呢?”
“你怎么不说是你吹得太动听?”
“姑娘这笛子是宝贝般的物件,用它吹,自然会动听,与青衣却是无关。”
“不,你说错了”,流荒道,“再好的乐器,若没有真情贯入,也吹不出好听的曲子。”
青衣好好一笑:“瞧,姑娘哪里是一点都不懂的样子?”
流荒忽然反应过来,笑道:“你竟然诈我?”
“姑娘别介意,青衣若不这样做,姑娘如何会承认自己清明澄澈,蕙质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