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青衣对他说道:“夏夏,跟姐姐问好。”
夏夏依旧不说话。
他有些尴尬地对流荒说道:“流荒姑娘,不好意思啊,夏夏这性子有些慢热。”
青衣说得很含蓄,但她能听懂里面的意思,夏夏这个孩子内心本来就脆弱一点,好不容易对外人建立起来的信任可能会因为一丁点原因就会崩塌。
“没事的,是我不好,很久都没有来看他。”
“夏夏,我是流荒姐姐,你还记得吗?”
夏夏低着头不说话,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举动,但流荒已经非常高兴了。
“夏夏,姐姐过了很久才来看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次夏夏回答得很快:“喜,欢,姐姐。”
流荒感动得快哭出来了,枭衍离开以后,她很久都没有特别快乐的时候了,直到夏夏那天突然撞进了她的怀里,拉着她的手说要回家。
回家这个词对她来说不陌生,子媆和覃沐经常会催她回家,但家里却变得不一样了,那里再也听不到枭衍嘻嘻哈哈的笑声,再也不能随便走几步路就可以拉着辛吾烤鸡吃酒了。
“夏夏真乖”,流荒将糖葫芦放进他手里,“今天可以吃两个哦。”
青衣收起伞忙给流荒倒了杯热茶暖手,又将碳炉子挪到了她跟前儿,流荒还没刚坐下,就见他从里屋拿了件大氅出来:“流荒姑娘,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出来,冻坏了可怎么好?”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种族优势这种东西呢,流荒很是发愁。
正当这个时候,门帘子里挤出了一个小脑袋,长得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苏先生,流荒姐姐是仙女,仙女当然不怕冷啦!”
不知道为什么,青衣听到这句话后脸竟然有点不太正常的红。
流荒笑:“你怎么知道仙女是不怕冷的啊?”
那娃娃口无遮拦道:“是我爹说的,我爹说仙女姐姐都长得个顶个的漂亮,皮肤又白又嫩,就跟春月楼里的姑娘一样。”
这前半句话说得还挺正常,但这后半句怎么就变味了呢?
青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春月楼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将清白人家的姑娘跟那里的相比!
“虎子,今天回去后罚抄十遍课文。”
那虎子不明所以,更不明白为什么脾气一直都很温和的苏先生突然之间会生那么大的气:“苏先生,你为什么罚我啊?苏先生,我不要抄课文......”
青衣是个正直坦荡的君子,这种风月场合别说去了,就连听一听都会觉得十分不雅,更别提听到自己的学生说这种话了。
“我真是......白教你了,圣贤书是枉读了吗?”青衣脸色涨红。
那虎子猛然间反应了过来:“苏先生我错了,我错了苏先生,你别罚我了,流荒姐姐你帮我跟先生说说吧,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也不是很大的事,流荒更不会介意,她甚至一开始的时候没反应过来春月楼是什么地方,看青衣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懂了。
在人间逛荡了千八百年竟然没去逛过妓院?!!
实在是不可饶恕,正打算着哪天去妓院溜两圈儿好回天宫跟辛吾显摆显摆呢,那虎子却突然扎巴扎巴地哭起来了。
流荒劝道:“苏公子,这娃娃都哭了,你就饶他这一回儿,童言无忌嘛。”
青衣本就是个性子极温和的人,这娃娃又是他眼看着长起来的,比夏夏还要小一点,怎么舍得真让他哭。
“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虎子破涕为笑:“学生知道了,谢谢苏先生,谢谢流荒姐姐。”
“但是”,青衣依旧很严肃,“课文还是要抄。”
流荒有些惊讶地看了青衣一眼,她原以为青衣这样性子极好的人不会真舍得去惩罚自己的学生,想不到,他还是很有脾气的嘛,性子好却不是性子软,也对,只有这样有修养还有底线的人才配称君子吧。
这六皇子虽说投胎成了无父无母的痴儿,但能遇上青衣这样好的人当哥哥还真是......福分啊!
那虎子一听这个,那肥肥的小肩膀一耸一耸地又要哭,但看到面无波澜的青衣后,只好撇着嘴出去了,一脸受气的小媳妇儿样。
流荒看着觉得好玩极了,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流荒的笑声,青衣脸上的那股子严肃劲儿“啪”地一声烟消云散了,只是脸有些薄红。
“流荒姑娘,你......你笑什么呢?”
“啊?你这里的小孩都太有意思了。”
“流荒姑娘,刚刚实在是太冒犯了,你......你......”
她拢了拢大氅,说道:“我没事,小孩子嘛,很多话都是有口无心。”
“姐姐,吃。”
夏夏将糖葫芦递到了流荒的嘴边,她就顺嘴咬了一个,吃完后顺带着舔了下唇角,这个几乎是她吃完东西后下意识的动作,青衣却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百只兔子在乱跳,脸红得自己都感觉到烫了。
阅话本子无数以及感官十分发达而且还开导过枭衍的夜王殿下,敏锐地察觉到了青衣“咚咚”的心跳和明显不大正常呼吸,登时就明白了。
青衣......竟对她“又”有了这个心思?
我难道要还你一辈子的情债么?
你姻缘这么薄,我去哪儿给你找那么多良配啊?
“苏公子”,流荒强颜欢笑,“我在这里是不是太耽误你上课了?”
“啊?”青衣一愣,忽想起自己手底下的一群娃娃还在院里玩雪呢。
他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道:“多......多谢,流荒姑娘提醒。”
这可咋整?
她刚刚跟辛吾说过自己有分寸,她有个什么分寸啊她!八千年的情债还没还呢现在可是又欠了一个?
伸出手来摸了摸夏夏的小脑袋:“夏夏啊夏夏,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夏夏一脸懵懂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口水就流出来了,流荒刚想抬手给他擦,却见夏夏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帕子自己把口水擦掉了。
小胖墩儿夏夏已经不是昔日的小胖墩儿了,他现在都苗条了一圈儿了,虽然还是经常流口水,但已经学会自己擦了。流荒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事事。
外面还下着雪,不能带着夏夏出去玩,她想偷偷地走掉,但又不放心把夏夏一个人放这儿。青衣那家伙,定不会让她冒着雪走,就算要她走,也定会亲自将她送到她家门口。
她来的实在是太不凑巧了,原本挑这个点是想蹭顿午饭吃的。
你看,蹭吃蹭喝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现在都进退两难了。
但凡青衣那家伙能正常地对待自己,她也不至于这般如坐针毡。
此时真心无比地希望自己耳力不要那么发达,隔壁青衣的一丁点动静都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都多久了,那心跳还没平复过来呢,一直这么跳他能受得了么?
“夏夏,你说,你哥哥他能消停会儿么?那心跳‘扑腾扑腾’的跟那要跳水的鸭子一个样儿,这还像个正常人类吗?”
夏夏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她,半天才说道:“哥哥,脸红。”
流荒简直想一个白眼翻过去装死算了,夏夏啊夏夏,你反应敢再迟钝一点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要提醒我他脸红了啊?
“哥哥,见,姐姐,脸红,好,多次。”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下流荒可算是结结实实地体会到了。
你说,不叫你去历劫还能叫谁?
“夏夏,不要再说话了,姐姐求你了。”
“哥哥,想姐姐,我,知道。”
嗯?流荒如遭雷劈。
你一个小屁墩儿样的娃娃,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行,西海六皇子是吧,你现在是个小孩我不跟你计较,等你历完劫看我怎么去西海给你找茬儿!
“夏夏啊,夏夏,姐姐跟你说,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知道吧,天上有一个特别讨人厌的神仙,耳朵长得特别大,专门偷听凡人讲话,如果有人乱说话,他就会在小本本上记录下来,然后钻到那人的梦里吓唬他吃掉他的舌头哦。”
天上的顺风耳忽然打了个喷嚏,特别响。
流荒以为这话能吓到他,没想到夏夏竟哈哈地笑了起来。
“难道是......我的表情太搞笑了?”流荒一度怀疑自己的表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