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王殿下,缘分这种东西,您比我更应该明白不能强求。”
流荒垂眸又抬眼:“月老的话,我记下了。行,你先忙吧。”
月老握着权杖弯腰施了一礼:“殿下慢走。”
流荒从月老那里出来也没往辛吾那里邀一趟就直接去了地府,吓得一众小鬼屁滚尿流的,流荒没心情理会他们,便径直去了阎罗大殿。
十殿阎王忙从大殿上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见过夜王殿下。”
为首的阎罗王说道:“夜王殿下怎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捏个诀儿让小鬼们去办就是。”
流荒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赶巧有空,就来看看。”
阎罗王拱手道:“殿下请上座。”
“我坐那?”流荒边笑边用手指了一下阎王宝座,“那你坐哪啊?”
阎罗王看着笑得一脸戏谑的流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上座,我在一旁站着便是。”
流荒无意要难为他:“该做哪坐哪吧,我也不在你这儿多留,随便给我拿张椅子桌子就好。”
话音刚落,几个机灵的小鬼就赶紧地将桌椅搬来了,流荒大咧咧地坐下,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扣了几下,见那十殿阎王还跟个石杵一样在眼前站着。
“地府本就十分昏暗,你们还在我眼前杵着,给我挡光呢这是?赶紧的,坐回去吧。”
一个小鬼机灵地将灯给她呈上来,流荒看了它一眼,吓得那小鬼忙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在一边,一副十分乖顺地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流荒问他
那小鬼结结巴巴地回答:“小......小的,叫,蒋旭。”
“你怕什么?怕我?”
“小的,不敢。”
“不敢,不敢怕我?”
“不,不是。”
“你是打杂的吧?”
“是。”
“以后跟我混吧。”
那小鬼一脸惶恐地看着她,惹得流荒暗暗反省自己,她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么?夏夏不是挺喜欢她的么。
“阎罗王,要不你给这小鬼安排个专职,以后就给我当传信使了行不行?”
“自然自然。”
流荒抬手指了指刚刚给她搬桌子的小鬼,说道:“那几个也一并算上。”
这可是个肥差啊!小鬼们纷纷要跪地谢恩,被流荒一扬手止住了:“跪什么跪?膝盖这么不值钱啊。”
“阎罗王,把你的生死簿给我拿来看看。”
阎罗王吃了一惊,自他掌权后,流荒从未问过地府的相关事宜,生死簿这种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他拱手道:“殿下请稍等片刻,容我将它取来。”
半柱香的时间后阎罗王将生死簿呈给了流荒,她仔细看了一遍:苏行,生于羲和三十六年九月十七日辰时三刻,卒于康元六十六年腊月三十日子时,阳寿八十六年。
他又往前后翻了青衣几世,结果和所料想的一样,十分长寿但过得比较清贫。
她又要了功德簿,青衣的前世今生功德都比别人厚重一些,这个和招宝物待见的体质也是有关的,他或许天生就该修仙。
查探了半天自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的姻缘果然如月老所说,十分的“薄”。
阎罗王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深思的模样,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这生死簿有什么问题?”
流荒示意他不用紧张:“无事,只不过,我欠了一个人的债,想给他找个良配,却不想,他的命格与别人很是不同,生生世世姻缘都很薄。”
阎罗王看了看生死簿和功德簿,惊讶道:“此人功德厚重,姻缘子息薄弱,这可是修仙的好苗子啊,怎会生生世世都被埋没?”
“看起来确实如此,但他还是个招法器喜欢的体质,也正是这点,压制了他本该有的命格,导致他世代清贫,若是修仙,想来不知道要比别人辛苦多少倍。”
“想不到啊,这等招惦记的体质竟生在一个凡人身上,此人若是修仙,只怕是还未修成大道便被妖魔给害了,但他能得殿下庇护,到底也是修来的福分。”
“行了,你怎么还学会溜须拍马屁了?”
“殿下又在说笑了。”
“是他有恩于我在先,我若想法子还他恩情倒是情理之中的,谈不上福分不福分的。”
阎罗王拱手:“殿下说得是。”
见流荒还在翻生死簿,阎罗王疑惑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问题?”
“在找一人,名叫苏绾,是苏行的弟弟”,她皱了皱眉,“只是,奇怪啊,怎么找不到呢?”
“找不到?除了三界之外的生死簿上会没有记载,还有什么人能够不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迹?”
流荒吩咐道:“让各大判官把自己手里的生死簿一份不落的全拿过来。”
片刻功夫,各大判官都把自己负责的生死簿拿了出来,又添置了好几张桌子才放下,流荒和众判官阎罗一本一本地将生死簿全翻了个遍也没能发现关于苏绾的任何信息。
“各位辛苦了,放心吧,香火少不了你们的。”
众判官阎罗行了个谢礼:“夜王殿下言重了,都是分内之事。”
流荒捏了个诀去了天宫找辛吾。
“不是回鬼境了吗?”辛吾一脸疑惑。
“去了趟地府,遇到了点疑惑”,流荒说,“最近几天,可是有什么被贬下凡的神仙?”
“被贬?”辛吾想了想,“赶巧还真有一个下凡的,不过,不是被贬,是去历劫。”
“可是去了云州城?”
“云州城?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没着手去管。”
“那是谁去了凡间?”
“西海龙族的六皇子。”
“是他?”
“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流荒叹了口气:“我那债主的弟弟是个痴儿,与我十分的投缘,又因着我要还债的缘故,便想看看他是因什么因果才这样,谁知去了地府将那生死簿翻了一个遍儿也没找到他的名字,便想着,是不是哪位仙家被贬下凡投了那娃娃的胎。”
“原来如此,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闲,竟管起这些事儿了。”
“这西海六皇子我听说过,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不过,怎么突然之间就去历劫了呢?”
“这六皇子飞升上神的时候,曾连累到了沿海的部分百姓,西海龙王不知往里面捐了多少功德才将此事压了下去,可这桩因果却没有完,那六皇子还是不能免这道劫。”
“想不到夏夏和我一样都是还债的呀。”
“夏夏?”辛吾问道。
“就是那六皇子,转世成了我那债主的弟弟夏夏。”
辛吾笑:“与你倒是缘分。”
“谁说不是呢,这六皇子因果欠的大啊,竟转世成了无父无母的痴儿。”
“不过人间短短几十载,倒也好过。”
“欠了这因果,去人间历劫受受苦也是应该的,这次我是帮不了他了。”
辛吾给她倒了杯茶,劝说道:“谁的劫谁应,不该你管的,便不要去蹚那浑水。”
流荒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有分寸。”
“哎呀”,她忽然一拍脑门,“人间现在都过了大半年了吧,我得去一趟,上次临走时答应了夏夏去找他玩呢。”
辛吾都没来得及说句话,她就一溜烟儿跑了。
唉,说好的分寸呢。
流荒上次走的时候,人间还未到夏至,这次来,却已经到了凛冬了。
“哎呦,这雪下的!”
“姑娘,你也知道这雪下得大啊,这一个人出来,万一遇上点啥事,你家里人得多着急?”
“大哥,你就好好做你的糖葫芦吧。”
那卖糖葫芦的大哥边做边说:“姑娘,你要这么多糖葫芦做什么呢?一个人吃得完吗?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天又下着大雪,能抗动这糖葫芦杆子吗?”
“大哥,知道今儿天不好,我这不是多付了你三倍的价钱吗?你就只管做就好哈。”
那大哥见说不通,也就作罢,继续熬他的糖浆去了。
............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除了她那一身玄衣,就属她肩头上扛着的那一坨红最扎眼了,整条街上不见一个人,唯她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
流荒凭她那发达的耳部神经老远就听到了青衣家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心道:“这群小朋友可真卖命啊,多冷的天,还要上书塾呢。”
她轻车熟路地走进青衣家中,赶巧碰见孩子们下课,一群小屁敦儿样的娃娃一窝蜂地从里面冲出来,边冲边喊:“去玩雪去玩雪。”
不知道为什么,她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年轻可真好!”
一个眼尖的娃娃看见站在大门口的流荒,扯着嗓子朝屋里喊道:“苏先生苏先生,外面来了个极像颜如玉的的姐姐,她身上好多糖葫芦啊!”
“嗯?颜如玉?我和颜如玉长得很像?”
其他的娃娃听见他嚎的这嗓子,忙向流荒看过来,有的喊神仙一样的姐姐,有的喊糖葫芦姐姐,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眼巴巴地跑过来,围着流荒的......糖葫芦一圈圈地转起来。
一个娃娃问:“神仙姐姐,你是来我们这里卖糖葫芦的吗?”
另一个娃娃说:“才不是,我娘说了,下雪天是不会有人出来卖东西的,因......因为,太冷了。”
“那神仙姐姐为什么拿着那么多糖葫芦啊?”一个女娃娃问道。
“神仙姐姐是迷路了找我们问路呢。”
一群娃娃你一句我一句地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弄得流荒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问题了。
这都是祖国未来的花骨朵,问题多点也正常,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叹气:“哎呀,青衣也太辛苦了吧,每天都要带着那么多的孩子。”
“停停停!”流荒喊道。
一群可爱的娃娃都停下来看着她,一双双或大或小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无邪和天真。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是神仙姐姐,也不是糖葫芦姐姐,我是流荒姐姐,姐姐没有迷路,是过来给你们送糖葫芦吃的。”
娃娃们听见后都兴奋极了,小短腿儿跳得老高。
一个娃娃突然紧张地说道:“我娘说,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这话刚说完,其他的娃娃就七嘴八舌地问为什么,那娃娃纠结了半天,哼哼哧哧地说道:“吃了......吃了......就会肚子痛。”
青衣听见外面的动静,赶忙出来看,一掀开门帘子就看见一群娃娃将扛着糖葫芦的流荒围了起来,她置身于柳絮般的大雪里,垂着眼睛回答孩子们问题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
他撑起一把伞快步走过去将流荒遮得严严实实,顺便将她肩上扛着的糖葫芦拿下来,脸色有些微妙的红:“流荒姑娘,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会来?”
流荒抬眼看他,指了指糖葫芦笑道:“下雪天和糖葫芦般配啊!”
雪花温温柔柔地落在鲜红的糖葫芦上,红白相间,莹莹润润,青衣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好像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流荒姑娘,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单薄?快到屋里暖暖。”
“没事没事,我们那的人都抗冻。”
流荒拿了两串糖葫芦,剩下的都给了那群娃娃让他们自己去分了。
她这才注意到青衣撑着伞的手十分白皙修长,每节指骨都好像透着莹白的光,关节处只微微地凸出,显得十分匀称好看。
正奇怪夏夏那小胖墩儿去哪了,就看见扒着门口探出了半个小脑袋的娃娃,那娃娃脸上虽然还有明显的婴儿肥,但却不怎么圆润了。
“夏夏”,流荒从伞下有些激动地跑了出去,将两串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问道,“怎么了?不认识姐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