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八年的夏天,可谓百花争艳,卿贵妃依靠海月清辉琴再次盛放,与晨贵人、静贵人、定贵人平分春色,如何渐渐更胜一筹,而德嫔更是春风得意,隐约有几分屹立不倒的气势。
我听在耳中,却不意外,慢条斯理地点燃艾条,卷起裤腿灸着足三里。
艾叶是温性的,为纯阳之物,艾灸能够温通经络,祛除寒湿,补益阳气。
一年四季之中,夏天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两者的阳热合在一起,补益的效果能够达到最佳,又符合中医“冬病夏治”的理论。
若是晴好的天,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艾灸,别提多美了。
女子艾灸足三里,面色红润,常保年轻,男子艾灸足三里,筋骨强壮,精力充沛,老人艾灸足三里,不爱生病,健康长寿。
我勾唇一笑,道:“卿贵妃虽然心眼多,一肚子坏水,可对皇上的情意却是深重,更何况她之前大起大落过,自然是比起顺风顺水的嫔妃更懂得把握。”
倪霜也是神色宁静:“是了,年岁是资历,也是风情。”
灸好了足三里,又灸着脚底,很快到了午时,我吩咐小厨房备下两道荤菜,与倪霜一同享用。
一道是德州扒鸡,为经典鲁菜,以德州五香脱骨扒鸡最富盛名,为四大名鸡之首。
据史料记载,扒鸡起源于禹城,制作独特、肉烂骨酥、肥而不腻、鲜奇滋补。
造型上两腿盘起,爪入鸡膛,双翅经脖颈由嘴中交差而出,全鸡呈卧体,色泽金黄,黄中透红,远远望去仿佛鸭浮水,口衔羽翎,十分美观,为上等的美食艺术珍品。
另一道是糖醋鲤鱼,为山东济南传统名菜,黄河鲤鱼不仅肥嫩鲜美,而且金鳞赤尾,形态可爱,是宴会上的佳肴。
《济南府志》中有著一一黄河之鲤,南阳之蟹,且入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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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八年五月初九。
落樱殿热闹极了,惠嫔带了大阿哥过来,宜嫔带了玉贵人过来。
惠嫔身着桃红色纱质旗装,绣着连绵不断的彩色芍药,更兼蹙金,格外清冷华贵,有傲视群芳之气魄。
宜嫔身着杏黄色纱质旗装,用银线绣了一对仙鹤,另缀琥珀与蜜蜡无数,她亭亭玉立,远远望去,清逸悠然,仿佛是不经意打扮,却处处用心。
玉贵人身着浅粉色纱质旗装,纳绣了大朵大朵的山茶花,裙裾是珍珠密刺,顾盼巧笑间,有说不出的温婉柔情。
我看着玉贵人高耸的肚子,笑道:“这个时候外头花粉多,你有孕九个多月,快要临产了,还是少些出来,在寝宫里养着为好。”
玉贵人扑哧一笑,道:“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太医们说头胎生产时多费些时间与体力,若是孕妇能提前多活动活动,到时候能少吃苦。”
我喝了一口蜂蜜水,甜甜的温热,一下子来了俩孕妇,干脆让千嬅别上茶了,都换成蜂蜜水。
宫人们皆守在殿外,唯有秋语侍立在窗棂下拨弄着汉煌珊瑚釉如意大香炉里的香料,殿内香气袅袅飘忽不断,连眼前之景也是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柔和气息。
“臣妾如今才有孕五个月,便是整日头晕目眩的,胃口也是差了许多,站着不是,坐着不是,唯有躺着舒服些,从未想过,生个孩子要这么难受。”宜嫔秀长的眉眼总是隐着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却是一种惯常的颜色,仿佛是固有的习惯,只是笑而已,却让人无法捉摸到底是喜是怒。
惠嫔手中执着半透明的金粉莲花钿缀紫碤团扇,慢慢扑着风,笑道:“宜妹妹还没到最辛苦的时候呢,想我当年怀着大阿哥,到了他八个月大的时候,时常腰酸背痛,哪儿都去不了。”
这把苏州绫绢扇是宋朝的大师吴炳制作,绘着一朵盛开得娇柔透亮的莲花,浅粉色的花瓣饱满细腻,水水嫩嫩的,犹如粉琉璃,碧绿的莲叶有厚实的质感,纹理清晰可见,犹如绿翡翠,粉莲在其衬托下格外鲜艳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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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宫中多以兰草汤沐浴,悬挂艾叶与菖蒲,吃粽子、白肉、咸鸭蛋、用艾草与糯米粉制成的青团子,饮雄黄酒,佩戴五色丝线做成的五毒香囊,以求吉祥平安。
到了午后,我换上浅紫色纱质旗装,用金丝纳绣一朵一朵牡丹,流丽华贵却不刺目。
与嫔妃们聚在寿昌宫,接受皇太后亲手制作的五毒香囊,寿昌宫只有皇太后一人居住,主殿是昭仁殿,素日里除了众人请安,甚少有这般热闹的时候。
皇太后看着素问姑姑将香囊逐一交到嫔妃手中,笑道:“这香囊里头放有雄黄,你们一人一个,给孩子们佩戴,都好,算是哀家一点心意。”
卿贵妃嫣然一笑,道:“皇太后的心意真真是极好的,臣妾等不胜欣喜。”
她身着浅绿色纱质旗装,绣着一株杏树,襟口还绣了连绵不断的木香菊,精巧华丽。
头上插戴了点翠金簪,为莲花图案,花蕊正中有一颗翡翠,晃出碧水微漾的光芒,飞翘的燕尾上坠着绿琉璃华胜。
众人依依轻答了“是”,皇太后笑道:“哀家对你们的心意一年也是就端午一次,你们若是喜欢,好好收着便是。”
说罢便吩咐宫女奉上了五毒饼,所谓的“五毒饼”,其实是将刻有蛤蟆、蝎子、蜘蛛、蜈蚣、蛇的印子盖在玫瑰饼的酥皮上罢了,也是吃个有趣。
期间坐在我对面的卿贵妃一直盯着我,确切地说,是盯着我的头上。
我彼时头上插戴一支若隐若现的赤金步摇,是近来新得的,雕刻着嫦娥奔月,卿贵妃有一支乍看相仿佛的,可却有极大的不同。
她步摇上的嫦娥是祥云相伴,而我的则是凤凰,再者,她步摇的流苏是寻常的东珠,而我的流苏则是鲛人泪。
其他的不同暂且不值一提,最主要的是,我的步摇是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时流传下来之物,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哲哲封后时赏下的,虽是第三任妻子,却是第一任有册封大典的皇后。
而卿贵妃的则是孝瑞文皇后的小妹封妃时赏下的,这无非是嫡庶尊卑之分罢了。
那数年前的事了,卿贵妃想方设法向阿烨讨要这步摇,又在宫外找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套与这步摇相得益彰的首饰,整日佩戴了耀武扬威地在宫里走着。
后宫众人诸多都受了卿贵妃好一通奚落,而如今的我,比她得了更华贵的步摇,却只是用来固发与陪衬发上的几枚珠花之用的。
我穿戴衣着与佩戴首饰的时候,只看心情与喜好,在阿烨给我步摇那日,若非秋语提起,我还不知道卿贵妃的成年往事。
皇太后知晓我与她平分春色,彼此之间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懒得理会,手中持着红玛瑙十八子手钏转动,继续说笑几句,便吩咐众人散了。
端午过后,玉贵人诞下了一个小小格格,粉雕玉琢,在一个晴好的日子,我与宜嫔相伴去永寿宫的东配殿玉照殿。
玉贵人端坐在暖阁下,怀中抱着孩儿,她身上长长的裙摆拖曳在万寿长春地毯上,仿佛被夕阳染了色的春溪蜿蜒流淌,日光和煦,芳草吐蕊,偶尔有几声画眉的如水清啼,倒是成全了一片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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