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秦无忧一共向我掷出了三个环,但我却只听到了两声铁环着地的碰撞声,也就是说还有一环没有落地,刚才风鸣剑剑身反射出来的那个黑影应该就是这最后的一环了,而这一环在镜子(风鸣剑)里的影子却被我的脑袋给遮住了,风鸣剑在我眼前,也就是说那一环在我脑后了,而且多半正在朝我的脑袋飞去。
秦无忧的这三连杀充满了迷惑性,第三杀和第二杀实际上都是由痴爱环进行的,第二杀时掷出的痴爱环带有激烈的回旋力,如果能一下子击中目标自然是最好的,即使被敌人躲开了(由于是配合第一环进行攻击,敌人来不及挡只能躲),痴爱环仍然会在到达一定距离后调转一百八十度向后旋回,对敌人进行二次攻击。而此时,秦无忧三发的贪嗔环掷出了,这一环并没有多少的威胁,目的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敌人误以为这是第三杀,而不去注意背后的情况。由于痴爱环折回的时候轨迹略有改变,甚至会打不到敌人,第三环贪嗔环的掷出还有另一个作用——逼对手躲闪到痴爱环折回的必经路线上。
不知道秦无忧用了什么手法,他的环在往回飞的时候竟然不会发出破空声,我不能通过声音来判断了,只能通过空气流动来感知。感知气流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要全身心的感觉分析,而且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得出的结论十分不精确,不过秦无忧的铁环势大力沉,就像是带起来了一阵风一样。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知道铁环的具体位置,只知道很近了,近的足以砸中没有往前跳跃的我。
我实在太大意了,在与秦无忧的对战中居然没有发现他三连杀的奥妙,完全落入了他的圈套中,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早就已经死在了他手上了。首先,我看到了风鸣剑反射过来影子,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影子,单纯的一声碰撞声是不能引起我足够警觉的;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我在躲开贪嗔环后急于反击,立即向前跃了一步,就因为跃了这一步,我才延缓了贪嗔环砸到我脑袋的时间,如果还站在原地的话就已经被砸中了。我还有机会,这全都是因为我急着反击向前跃了一步带来了转机。
我当机立断,前冲趋势不变,但调整了重心位置,硬生生的将姿势变成了就地卧倒。与此同时,握着风鸣剑的右臂向后甩去,期望用剑稍微挡一下环,因为单纯的卧倒是来不及躲开这一环的。风鸣剑是贴着背脊,由下向上刺出的,但痴爱环来的太快,仅仅是剑尖稍微碰到了一下痴爱环。环上的劲力实在太大,剑尖挡格的力又不是很好发,风鸣剑一下子就被弹开了,撞在了我的后背和后脑勺上。幸好风鸣剑的剑刃是平行后背的,否则就要在后脑勺上留个伤口了。风鸣剑虽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但却起到了救命的作用,痴爱环被风鸣剑蹭了一下后,略微有些抬升,再加上我即时的就地卧倒,痴爱环擦着我的脑袋飞了过去,脑后的几根头发竟然给铁环给削断了。就在痴爱环从我脑袋上飞过的时候,它那强大的压迫力,居然让我觉得像是带了一顶帽子一样。
我虽然侥幸躲过了痴爱环,但前面的秦无忧早已经举起了忧恨环,要趁我躲闪痴爱环时给我致命一击。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我来了个就地卧倒,痴爱环从我头顶划过,继续朝站在我正前方的秦无忧迎面飞去。秦无忧大概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慌忙侧身躲避。但他这一侧身,身子和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并没有来得及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发出攻击。
我仍处在卧倒的过程中,此时身子已经与地面平行了,通过看秦无忧的脚步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现在我可不能真的卧倒在地,否则就把背部留给秦无忧攻击了。千钧一发间伸出左腿踏在了地面上,阻止住了下落的趋势,但尽管如此,我的处境仍然十分尴尬,因为秦无忧的攻击马上就要来了,我却没有时间站直身子,腰部的力量用不出来自然没有办法全力迎击。更糟糕的是我的眼睛现在只能看到地面,根本就不知道秦无忧用的是什么招数,等抬起头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在生死关头,我总是喜欢搏一博的,或者说是被逼得,现在我只能再豪赌一场了。你秦无忧有三连杀,我田慕君也不是吃素的,我也有自己的独门绝招。想到这里,我完全不去看秦无忧的招数了,自己进攻自己的,反正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我扭动腰肢,借助刚才卧倒时未化掉的余势,以左腿为轴,整个身子向圆规一样顺时针转动起来,本来贴在背后的风鸣剑也伸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圆弧,我也施展出了自己的杀招回剑式。在转过三百六十度以后,我看都不看,就向秦无忧的胸口刺去。
“嘎!”刺耳的摩擦声传来,我的风鸣剑刺穿了秦无忧的汗衫,但却不能再进一步。忧恨环本来是朝我脑袋上砸来,但在回剑式刺出的那一刻,秦无忧感觉到了危险突然变招,将忧恨环挪到了风鸣剑的必经之处,使风鸣剑恰好从环心穿过。就在风鸣剑穿过忧恨环的同时,秦无忧反手将换转过了九十度,别住了我的剑,但风鸣剑已经刺破了他穿的汗衫。
对高手而言,衣服被刺破也是件很丢人的事情。果然秦无忧大怒,凝聚内力右手持环向前平推,我一下子吃力不起,整个身子居然被推后了两步。这也激起了我的争雄之心,凝聚起全身的内力与之硬抗。平心而论,我的内力比秦无忧要差很多,但我交替施展驰电真气和浑元真气,竟然与秦无忧渐渐持平。驰电真气和浑元真气虽然本质不同,但运行方式却异常相似,我交替使用起来异常顺手,但秦无忧应付起来这一快一慢的两股真气便不那么容易了,只能凭借着本身强大的内力硬抗。
铆着铆着,我和秦无忧都施展出了毕生功力,双方势均力敌,顿时僵持在原地,谁先收力退缩,谁就要立毙于对方真气下。
渐渐的,均势开始被打破了,秦无忧习惯了我的真气转换后开始渐渐占据上风,风鸣剑的剑身略弯,剑环逐渐朝我靠近。我自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体内两种真气的变换频率加快,逐渐又将风鸣剑挺直,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我留了很多汗,其中一滴汗水流到了我的眼睛里面,弄的我十分不舒服,对面秦无忧脸上的汗也不少,他本来想凭借比我高强的内力一举压垮我,但却没想到我通过真气转换挡了下来。这将是场没有胜者的战斗,最终的结果恐怕是两败俱伤。秦无忧现在也怕了,冲我苦笑了一声,但我也无能为力,总不能撤手让他把我打死吧。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过来,左手握住我的右手手腕,右手抓住秦无忧的左手手腕,猛地一推将我俩分了开来,但我和秦无忧的内力却有绝大部分被这个人给承受了。他想死吗?居然硬接我们两大高手的内力。
趁着这个机会我得以抽身,赶忙后跳,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才定眼瞧去,分开我们的人果然是尤散平。在硬接了两大高手的内力之后,他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是左脚在地上连着跺了两下。
中和大法!我心中一惊,对尤散平也愈发不敢小觑了。中和大法是一种防御性的心法,通常用在面对多个敌人的时候用,将两个及以上敌人打到自己身上的真气和内劲进行相互抵消,就像酸碱中和一般。中和大法十分难练,使用起来更是麻烦,极易走火入魔。而且中和大法失败的后果更加严重,除了自己错乱的真气以外,还有敌人两股以上的真气,一般就直接经脉尽断而死。因为风险太大,很多门派已经禁止门下弟子修习这种武功,例如我们清风派。不过尤散平似乎并没有将真气全部化掉,否则他就不会在最后的时候在地上跺那两脚,宣泄体内多余的真气了。
尤散平此时也是暗暗心惊,这套中和大法他已经练过二十多年了,数次靠着它躲过了敌人的围攻,可以说是纯熟无比,一般都能恰好中和,不用跺脚卸力,但刚才中和我内力的时候却吃了暗亏,竟然要卸两次才化掉。在刚才尤散平抓我手腕的时候,我体内浑元真气正在变为驰电真气,打到他身上的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真气,尤散平中和完了浑元真气后没能立即对驰电真气进行中和,所以最后还剩下了不少我们二人的真气来不及中和,只好通过跺脚宣泄掉。尤散平自觉在我面前失了颜面,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见尤散平出手分开了我们,我心中一喜,尤散平多半是安静轩指示的,既然安静轩不想让我死,那他就是同意与我合作了。
“田将军武艺高强,说的也有些道理,差点儿就把我说服了。实际上,雷雳要杀云国使节这件事情,我也有些头疼,刚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是装出来逗田将军的。但现在问题解决了,田将军您主动送上门来了,把你抓住送给雷雳,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有了你,雷雳是不会为难其他人的!”但安静轩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尤其是最后几句,就像是吼出来的。
而在安静轩说完这句话后,尤散平突然向我出手,虬龙鞭毫无征兆的甩了出来。就在安静轩说出上面那些话的时候,我就预感着事情可能不好,把手按在了风鸣剑上。尤散平的偷袭虽然凌厉,但我也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准备抽剑挡格。但我刚才和秦无忧拼了大半天的内力,这一动手才发现自己胳膊发软出招无力,不能硬拼只能向旁躲闪。尤散平得势不饶人,继续抢攻,我也只能连连躲闪。秦无忧似乎不屑与尤散平联手对付我,只是站在了安静轩身前,防止我去劫持安静轩。幸好秦无忧没有出手,否则我早就死掉了。但尽管如此,我仍然应付的十分吃力,力气在对付秦无忧的时候基本上用光了,现在只能躲闪。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睛瞥见身后百步远处又多了两个人,这个湖心岛是安静轩的私人禁地,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入的,这两个人应该是很有地位的人,能不能试着劫持他们呢?但我回过头一看,心马上就凉了,来的这两个人是安颖朔和安颖志。安颖朔虽然也是安氏家族的成员,但终究是个文官,武艺平平,劫持他倒是个很好的选择,但要命的是他身旁的安颖志,身为宏泰御前侍卫统领的安颖志可是御前侍卫三大高手之一,武功不在尤散平之下,和他动手我可占不到便宜。而那边安颖志看到尤散平在追打我,马上就靠了过来,封住了我的退路,将我卡在了他和尤散平之间。见我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尤散平也不急于进攻,停在了我面前。
“庆亲王,这里是我静修的地方,即使是您,没有我的允许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这次您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安静轩虽然年轻,但城府绝对不浅,说话一向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这次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的情绪,似乎十分不高兴安颖朔登上湖心岛。
“是臣将亲王带来的,现在正是我宏泰的危急存亡之秋,臣也是谨记安氏祖训,关心家族的兴衰荣辱才这样做的,还请陛下见谅。”安颖志躬身施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虽然隔得老远,但我还是听到安静轩鼻子十分不满的哼了一声。
“臣安颖朔参见陛下,现在已经到了我宏泰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礼仪什么的也顾不上了。臣现在代表长老会,正式向陛下提出要求:诛杀雷雳,与云国议和!”就在这功夫,安颖朔已经走到了安静轩身旁。
“好啊!来逼宫了!如果我不听,你们是不是要废掉我?”安静轩冷笑道。
“如果陛下不肯听,为了不至于断送祖宗基业,我们只能废掉陛下了。太祖皇帝当年建立宏泰,为避免被后世不肖之子败坏掉,特此建立了长老会,赋予长老废立之权,现在正是到了我们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了!”
长老会!这个东西我倒是听说过,但没想到他们居然真拥有废立大权。宏泰是在一百五十年前大乱之中乘势而起的,创立者目睹了云帝国因一个昏君而四分五裂的惨状,生怕宏泰日后会重蹈覆辙,专门设立了一个长老会来制衡君权。长老会一共有六名成员,为了保证长老会维护安氏的利益而又不失偏颇,其中有四个人必须由宗室成员担任,另外两个则由德高望重的大臣担任。由于宗室成员至少能占据长老会的四个名额,因此宗室的势力在宏泰十分强大。而六名长老的推选也十分复杂,其中三人由当今皇帝指定,两人由宗室全体成员公推宗室两名成员,一人由上一任皇帝生前指定。雷雳也是六长老之一,他是安颖玉生前指定的。这六名长老中只要有四个人同意,就可以废立宏泰的皇帝,现在也就是说至少有四名长老支持杀雷雳了。
“你们这些逆臣,不顾君臣之义……”秦无忧那边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但被安静轩制止了,“不知道我退位以后,你们想让谁继承帝位啊?”
“陛下现在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我们准备迎立陛下的叔叔安颖维继承帝位。安颖维本为嫡子,性行淑均,只是因为母妃失德才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以安颖维的身份和所立的功劳,是继承帝位的不二人选。”安颖志接着安颖朔说到。
在听到安颖维的名字后,我立即竖起了耳朵,但安颖志也只是提了一下,我仍不知道这个奸细究竟是谁。
“安颖维久居国外,在宏泰豪无根基可言,继承帝位后还少不了受你安颖朔摆布……”站在我身旁的尤散平也愤愤的低声说道。
这种争权夺利的手段,我不被别人指点下是不会意识到的,不免又看了尤散平一眼,这家伙和秦无忧似乎都十分支持安静轩啊!
尤散平的话声音虽不大,但身旁的安颖志却能听见,他性子直爽,是个憋不住话的武人,马上就忍不住了:“陛下天纵神武,将来定能九合诸侯,一统天下,可现在的情势……我们这次来面圣,绝不是为了什么个人的荣辱,实在是宏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雷雳贸然兴兵进犯云国,导致国内精锐尽失于茂林,雷雳却没有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现在他又要屠杀云国使节,一旦议和不成,君兰和大若再横加干涉,宏泰必亡,祖宗基业就要毁在您的手上……”在说完这些话后,安颖志看到安静轩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突然卡了一下,然后猛地继续吼道:“陛下难道忘了先帝是怎么死的了?”
“不要随便乱说!我现在就可以制你的罪!”这次连一向沉稳的安静轩都受不了了,脸部肌肉抽搐着吼了出来。刚才安颖志的那句话似乎触动了安静轩内心深处的禁地,否则他是不会如此失态的。
“陛下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先帝壮年暴卒,死的异常蹊跷,只有常伴他左右的雷雳有机会下手。在先帝驾崩后,雷雳又推三阻四,不经验尸便将先帝草草安葬。不论怎么看,雷雳的嫌疑都是最大的。雷雳这次与云国交恶,损失我宏泰十几万精锐,惹起极大的民怨,单论这点杀他便不冤枉。雷雳不死,军心不稳,民怨难平,陛下的皇位便做不稳。就算雷雳忠于陛下,现在也该到了丢卒保车的时候了。”
在听完安颖朔的话后,安静轩不说话了,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见安静轩犹疑不决,尤散平也没有动手,只是和安颖志一起紧紧看住了我。我从安静轩的脸上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反而不急于逃走了。
安静轩仍然在犹豫,许久以后才长叹一声,用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称的沧桑语气说道:“好的!我杀雷雳……”
在听到这句话后,我身旁的尤散平像是颤了颤,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令人不安的杀气。我则是心中大喜,不管怎么说,至少赵师叔的大仇是可以报了。
“那先麻烦庆亲王去通知雷雳,田慕君已经落网,请他老人家前来发落!”
安静轩的这后半句话一说,我就是一惊,手里的风鸣剑又一次握紧了,难道我还是免不了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