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任一直都想入股朱矿长的煤矿,可是这老朱却一根筋,只想着自己一人吃独食,不想让他插手,这回可好了,他自己把自己给咽了个半死。
煤矿利润高的时候,易主任心里就来火,可是,煤矿毕竟是人家的,不能硬抢。后来,他又想曲线救国,想给朱矿长攀亲,解决自己家的香火问题,可是他的话一出口,朱矿长就把他堵了回去,人家理直气壮地说,我家闺女是大学生呢,这事想都别想。其实,易主任心里知道,人家是嫌自己的崽不清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他朱矿长也有倒霉的时候,也有跪下来求他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不捏他的七寸,那我还算什么铁算盘啊。不过,把他姓朱的气成了脑中风,易主任是没有想到的,毕竟在这个村里,他跟老朱和李村长,是这村里的三大巨头,平时尽管面和心不和,动辄就相互掣肘,可是大家毕竟相安无事。村里人谁都知道,他老易掌握着这个村里的钱袋子,老朱掌握着这个村里最赚钱的资源煤炭,李村长掌握着这个村里的权力,也正因为这样,村里自然形成了这样一个三角形的三足鼎立局面,谁都要给谁三分薄面,谁都不敢一手遮天,谁都不能不把谁放在眼里。这种势力瓜分,就像以前的中美苏三国一样,世界虽有争吵,但还算太平稳定,可是这老朱一倒,村里三足鼎立的局面就变成了两军对阵,没有了任何缓冲的第三方地带,两家所承担的风险就越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个道理,连傻瓜都知道,易主任这么一想着,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决定给老朱家留一口气,不能痛打落水狗,可是,他一想到自己那个二百五的崽,那个见了大姑娘就满村追着喊堂客的哈崽,心里就不是滋味。以前他一直想跟老朱家联姻,想结成儿女亲家,一是想解决自己家的香火问题,二是想联手对抗李村长。不过那时的老朱掌管着村里的煤炭资源,就算是自己想联姻,也最多不过是做做白日梦而已,如今,老天开眼,他老朱家的煤矿出事了,自己占了上风,所以,当老朱来求他的时候,他细脑壳一转,心一横,要姓朱的把女儿嫁到自己家。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老朱太不扛事了,一听要他把女儿嫁给一个大傻子,立马中风倒地,自己也变成了二傻子。
尽管朱矿长的煤矿属于私人企业,平时两人明里暗里较劲,但作为一村之长,李村长这几天也没闲着,他四处在活动,想帮老朱摆脱困境,让他的煤矿不至于垮掉,更不想自己的老对手就此一病不起,毕竟,这村里离不开三个人,他、易主任、朱万福,离开了谁,对这个村都不是什么好事。更让他感觉到压力的是,一旦他们两家联姻,结成儿女亲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等于看到易主任一家独大,以后自己在这个村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就不存在了,很可能,易主任就会压他一头。这是他所不想看到的局面。
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不轻易到这两家走动,今天,他为了这个村的平衡,敲开了易主任家的大门。
“是村长啊,稀客,快进来坐。”易主任表面很谦恭。
李村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就不客气,他清了下嗓子,坐了下来。寒暄了几句后,他直奔主题:老朱家的事我们可不能在旁边看热闹,得管呢。
“您是村长,怎么个管法,你发话就行。”
“该贷款还得贷,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也想帮他贷啊,可这风险太大了,谁也不敢做主啊?”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没必要绕了吧,谁不知道你有这个能耐。”
“可我也得有个想头啊,万一出事了,我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村长知道这老小子还是想趁机讨价还价,增加自己的筹码,就单刀直入,你还是想让你家傻儿子娶人家朱思雅?
易主任知道这事反正会挑明,也不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有这想法,就等老朱家的意思了。李村长心里不是滋味,他这会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如花似玉的朱思雅:你这是造孽呢,让人家好好的闺女嫁给一个大傻子。
易主任一辈子就在这事上矮人一截,要是别人这么说自己儿子是傻子,他早就压不住火了,但对面坐着的是他李村长,他不敢发怒,但也起了高腔:大傻子也是人呢,没有哪家王法规定我崽就不能娶媳妇。
李村长干咳了一声,接着说,没说不能娶呢,人家妹子还在读大学,怎么能嫁人呢。易主任一点也不让步:读完大学不也得嫁人,早嫁迟嫁有什么区分。
李村长见他跟自己斗上牛了,很是不舒服,边起身边说,你要积点德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都有走背运的时候,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易主任这回也算是横下一条心了,在他看来,这老朱一病,是坏事也是好事呢,不然,这李老头也不会亲自踏进自己屋里来。以前,有什么事,他都是派人来喊的。可见,自己的地位跟他在一个级别上了。要是自己家的大傻子能把朱思雅娶过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这老朱的家不也就成了他老龚家的了。
李村长本想让他易主任不要打老朱家的算盘,可几番口舌下来,他易主任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就是想把老朱家归置到自己门下呢。不过,这老朱家的事样样都与钱扯上了关系,没他姓易的还真摆不平,看来,事情没法回天了,就算自己再懊恼也白搭,那就骑驴看唱本吧。不过老朱家摊上这事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旧设备本来还能用上几年,可他老朱就是贪心,硬是赌上身家性命去买新设备,这不搞得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真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思雅怏怏若失地往易主任家里走,正好在路上碰上李村长:村长好!
“是思雅啊,你这是做什么去?”李村长明知故问。
朱思雅嗫嚅着:村长,我去找易主任谈一点事。
李村长一见这知书达礼的细妹子要嫁给一个大傻子,有种心里绞疼的感觉:“你家的事我们都在想办法,先别着急,慢慢来,想清楚了再去找他,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谢谢村长,我想清楚了。”朱思雅面对亲情和病床上的父亲,在这人生的十字路口,她无路可投,别无选择。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一些事情上,以前跟朱矿长难免有分歧,有争议,但是兔死狐悲,看到一个本来混得如鱼得水的人一下子轰然倒下,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李村长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