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徐文和武凝“心有灵犀”,倒是把迟韶看得晕头转向的,让她不禁自言自语道,“这群飞虫只有丢盔卸甲才能不在我面前飞吗?”
不过迟韶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将短刀拔出,拿在左手里翻转着玩弄。
丢下长剑之后,二人出招的速度也愈发快了起来。徐文在朝中皆以文臣自称,素来着官服出入郡府,不论身姿相貌,在朝中百官中都不算出众的,且向来与世无争,以稳重著称,气质平平,向来都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无人猜得到,徐文也是能持剑驾马的武将。
自从反叛之后,他便不着官服,不过还是穿着那穿了十几年的宽袍大袖,脚下是利落了很多,但真正干起架来,那一身素净而华丽的长袍便在徐文的一举一动全盘掌控之中空中飞舞。徐文倒是掌控自如,对于武凝来说,这衣袖衣摆一晃一晃便要将他晃得摸不到头脑,谁知道这衣袖之下便是一记铁拳打在自己身上,反应过来那一拳便被狠狠地打在身上了。
迟韶在一旁坐着,看着二人相斗倒是看得十分尽兴,只是随着徐文出招出得越来越频繁,她手上的短刀转得便越快。
就在徐文一招出完全身而退,正欲进攻第二招的时候,那短刀突然在迟韶手里一停,接着惯性便要接着旋转,她手一紧,将那短刀向前甩去。只见那短刀破空而出,刀柄处系着一个死结,顺着死结看去,一根说不上粗、但也说不上细的绳子与死结相连,大概是被迟韶那持续不停的旋转绕得过蒙了,长绳几乎是成螺旋状向前飞去的。
只见短刀直直飞过去,从徐文武凝二人面前飞过,刀锋重重一刻,定在了二人旁边的一棵树的树干上,陷得不深,力道刚好将刀身固定在那里,却又不会晃动。带着微微血腥味的短刀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徐文本能一般的向后退了一步,便见一根绳子拦截在二人中间,将二人分开。
迟韶在绳子的末端拉了拉那根绳子,确定稳固后,她对着二人大声道:“怎么样?老子扔得准么?”随后笑了笑,一侧身,左手使劲一拉,身子便腾空而起,被那根绳子拉上前去。行至距二人半丈不到的位置,迟韶的左手又猛一拉绳,将短刀拔下。随之她也狠狠一落地,将地上的沙尘一震,竟震起半丈高的沙尘漂浮在空中。
徐文、武凝急忙扭过头,用衣袖捂住口鼻。
烟尘之中,只见迟韶将那短刀插回刀鞘,闻她声道:“新玩儿法,你们可以试试。”等到沙尘落地,徐文才听迟韶道,“徐大人那大白袍子还好吗?这么金贵的东西,可别穿出来练武啊。”这话颇为调侃,细听起来倒还有些讽刺的意味。
“迟大人大可放心,我的衣物向来都不金贵,布料并不昂贵,都是市上常见的料子罢了。”徐文倒也没生气,微微一笑,伸手捋了一下披在身后的长发。
“那也不行。”迟韶反倒是没有顺势下了这个台阶,继续道,“穿白色的衣服容易弄脏,还是像我们这样,穿得暗一点比较好,耐脏。”
“迟大人,”武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未等徐文回复,便插道:“徐大人的功法已胜过我,您大可放心。”
“我当然知道。”迟韶笑道,总算是放下了方才的话题,“我在一旁观战,你们打了那么久,我可不是白看的。你们的动作都很标准——这一点做的比我好。”
“这都是有人教授。虽说是江湖人,少时还是在高人门下修习过几年的。武大人的父亲,既然可以站上这康宁郡府的位置,定然是武功高强,武大人受其教导,功法的标准型定然是不会差的。迟大人自己在江湖中,先前没有受过高人指导,能达到现在这种境界已是很不错的了。”徐文在旁恭敬道,“若是迟大人在高人门下练习几年,定然能够独霸江湖。”
这话迟韶倒是很爱听,不过说到高人,在她印象里,她貌似遇见过一人,不过那大概是许久以前的事了,和那高人待的时间也短,自然没什么印象。迟韶将她脑海里的这股想法拍散,又与武凝聊了两句,便分别了二人,回到房中。
在与康宁城仅有一城之隔的褚阳城,太子在朝中埋下的眼线依旧在垄断着大臣们上报的有关于迟韶之事的奏折,并绞尽脑汁予他们了个半靠谱半不靠谱的回复。
撑了半个多月,不知是曹缦布置的眼线不够数,还是朝中另有高才学子,巧妙地既走上报程序,又避开了曹缦的所有眼线,将一本折子递给了曹懿。
那折子说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告诉曹懿安南郡守徐文已有半月没有在郡府里整理政务,也未给下属一个准确的答复,与素来不生事不多事若有特殊事务绝对先行上报的作风极为不符,不知是何原因,心有不安,这才报给曹懿。那其中也为徐文规避了责任,说是大概家里有什么急事,不好告人罢了。大概是因为曹缦没有告诉那些眼线,有关徐文的负面奏折也要拢掉,这才出了如此纰漏。
后来这事也刮到了曹缦耳朵里。曹缦闻言,倒也觉得没什么,虽说不知自己的父皇会怎么想,但还是心存侥幸,将下属打发走了。只是在审阅后面上报的文书的时候,一种莫名的不安在曹缦心中蔓延开来,越散越大,搅得他心神不宁。
曹懿算不上多疑,就是思维比较发散,对于国之大事又有些战战兢兢的意味,拿不定注意。若是曹懿向来心眼三篓子都装不下,他倒也不怕,至于解决办法,无非就是相对拖延个一时半会儿,将此事从刀山之上拉下来,再写一封折子,告诉曹懿那小官是因为嫉妒徐文的功劳而故意栽赃,将实际情况一编就完事,私下买通几个大臣为他作证,人脉稍微用一用,就能把事儿平下去。到最后,无非就是处这小官几个刑罚而已,他堂堂太子根本不在乎。
他怕就怕在,他也不知道曹懿会不会起疑心。若是他不把此事放在眼里,过度加工反倒是会引起曹懿的注意,曹懿若是一拍板,稍稍一探,从徐文就到了迟韶,从这个刚被他从火海之中捞上来的迟韶再到他,最后矛头都指向他这个太子,就算是人脉再广,“通敌叛国”的罪名往他头上一扣,就算是人脉在朝野上再怎么广,也都是徒劳了。
曹缦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正是焦虑,却突然有了一计。等到夜晚,他叫来他的父皇,不在房中下棋,而是约他去了御花园逛逛。
都说夜晚人们心神最为疲倦,一天的负面情绪当头,就算是演技再好,也定会在措辞言语之中露出多多少少的破绽。更何况曹懿贵为天子,养尊处优的脾气被娇惯出来,这嘴就未必能在疲劳的状态下封得严实了。只要曹懿说上一句话,他就能推断出曹懿到底起没起疑心——这是伴君多年形成的习惯,察言观色看人心情于无形之中。
二人交谈不多——准确来说是曹懿回复的不多,曹缦在他旁边嘴碎一般说了一大堆,从朝中大事说到后宫佳丽,又说到诗词歌赋,悲春悲秋的诗句等等,那张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却未能听到曹懿满意的回复——曹懿挑着捡着回答,那不是魂不守舍,倒像是曹缦来查看曹懿对他的态度,却反被监视了一般。
见曹懿这个反应,曹缦心中有了数,将现下聊的一个话题圆润地终结,告了晚安,这才带着曹懿回去就寝。目送曹懿走后,曹缦一脸看起来真实、实则是虚情假意的笑容突然烟消云散,散入空气中飘走。他快步走回自己宫内,拿来纸笔,急忙写信道:
“迟公子,事情尚未败露,但陛下起了疑心,定会严查此事。进而我在朝中的眼线现在定是要抽离出来,消息垄断不成,我们的事情大概在不足七日之后便会败露。若有后事,再写信告知与你。”
写完,曹缦便将这信折好,托一名下属于今晚将这封信送出去。
交代完迟韶那边的事,曹缦还是不能放心。虽说眼线是要抽回——这是一定的,但是消息一全通就意味着他们败露的越快。两头矛盾,曹缦倒也一时拿不定主意。
“小胡,你过来。”曹缦叫来他的近身侍卫,吩咐道,“迟韶的事情,除了那些人,就你知道得最清楚。”
“殿下您说。”那姓胡的侍卫恭敬道。
“你去告诉那些人,叫他们从此不要再干预了。赶紧收了行动,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曹缦克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一字一句道。
“属下这就去办。”那侍卫小声回复,这就要出宫。
“等等,你回来。”侍卫走得颇为匆忙,转眼间便要闪出曹缦的视线,曹缦不禁放大了音量,叫住了他,似有些踌躇,“再去帮我打听一下,这京城内有什么地方,官府不知,也管不到的地方。就你自己去查,查到了也不要向那些人表明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