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南苑上山已是七天过去。
这七天里南苑居住的小院倒是清净了很多。主要是因为贺长青至今都没再露过面,大概后山抄书是他命中的一大劫。K倒是来过两回,都是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一次是给南苑讲了些西伯利亚事件的后续,据说俄国方面后来彻底封锁了赫姆区,对做出了相当于是干涉内政举措的南十字军团则是只字不提,权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而另一次则是当面给南苑发了一笔莫名其妙的奖金,说是晨曦城送来的,而且还是美元现钞。
有两个人倒是每天都会来坐一坐。一位是代师收徒的太学大师兄陈落霞,说是前来为南苑答疑解惑,其实多半是在闲聊。南苑这才知道这位大师兄虽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下过山,读了万卷书,忘了万里路。而另外一个人却有些出乎南苑的意料,竟是那位K曾经的师父。
祝先生每次来都会给南苑带些她从未见过的糕点零食,据说全都是祝先生在这山上自己烹制的,或是几件颇有古风的服饰,也是祝先生自己裁剪缝织的。这些不俗手艺每次都让南苑大为赞叹,在她眼中,这位祝先生医药、烹调、女红、诗书简直无所不通,就连那种高深莫测的炼炁之法她也能为南苑指点一二,甚至还为南苑指明了男女炼炁方法的不同之处。果然不愧是能够教出K那种怪物的女子,南苑对这位祝先生愈发崇敬,以至于连那种婆婆相中了儿媳妇似的眼神都被南苑自动忽略了。
清晨,山间下了一场轻柔细雨,雨停之后便是晴空万里,山间景致愈发显得苍黛清新。南苑这些天足不出户,一直在练习陈落霞传授于她的元炁调和之法,说来也奇怪,对魔法和炼金术都没有什么学习欲望的南苑在炼炁一途上走得却是十分顺畅,但大师兄始终没有提出过要检验她的所学,所以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可是就算修行再顺畅,整整一个星期足不出户的日子对于一个当代年轻人来说也实在是枯燥乏味,更别提是在这片连手机信号都只有两格的山野间了。所以眼看天气正好,南苑便心痒难耐准备出门逛逛,反正谁也没说过不准她在山上乱走嘛。
骊山果然不愧为是能被千古一帝选做陵寝的宝地,南苑就算不懂风水堪舆也能感觉到山中的怡人气候。不光如此,如今修行了元炁调和的南苑对于天地间灵能的感知能力再上一个台阶,所以她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她去过的所有地方当中,骊山绝对是天地间灵能最为充沛并且波动最为祥和的地方,没有之一,就连深藏于南极地下的晨曦城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南苑随意选了一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在松柏之间,丝毫不担心会迷路。这条小径显然是上山的路,而南苑居住的小院本就在半山腰,所以大概不多时便能登至山顶。南苑走走停停,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愈发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这大概也是那炼炁之法带来的好处。
转过一道弯,南苑突然看见前路上五十多米处有一人正迎面走来,似乎是一名身穿襦裙的少女,背着一个与她身高相仿的黑色长条包裹。走近看时,南苑却被吓了一跳,若不是已经能看见少女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山鬼树精一类的事物。
因为这少女实在是美得实在是无可挑剔。瀑布一般的长发随意散下直至腰间,五官精致肤如凝脂,一颦一笑皆可倾国。即使是背着略显累赘的包裹,少女行走的速度也绝对不慢,在拖地襦裙的遮掩下倒像是飘在路面上移动,也就更显得她不似凡人。
南苑猜测这大概是遇上了太学中的门生学子,便侧身让到路旁。但没想到少女就在她十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着南苑,晶亮如同墨玉的眼睛里半是好奇半是猜忌。
南苑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审视,尤其对方还是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尴尬。见少女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欲望,她只得主动问道:“那个......请问你是?”
少女也不答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南苑被少女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只好再次开口说道:“你是太学里的人吧?其实我也是,只是你可能没见过我。”
少女仍然不说话,铁了心修炼闭口禅。
南苑有些急了,“我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叫南苑,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大师兄,或者祝先生也行。”
听到“南苑”这个名字,少女终于有了反应,虽然还是沉默不语,但却微微笑了一下。南苑刚刚松了一口气,便骤然间心生警兆,下意识的往一边躲去。
一道刀刃般的烈风瞬间便落在南苑刚刚站立的地方,把青石板路都劈出一道深达寸许的痕迹,却偏偏没有碎裂,可见其锋利迅捷。今日为了方便走路,南苑特意穿了一身胡服革靴,此时更是直接被削下一块衣角。
南苑惊怒交加,不知道对面的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出手。但沉默的少女似乎并不愿意善罢甘休,平举起一只手到身前,作抚琴状弹动五指,几道风刃便再次杂乱无章地向南苑袭来。南苑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画圆,运转起元炁调和之法,在千钧一发之际高高跃起——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做出这种超乎常人的动作,但效果很好,而且是好的有些过头了。
南苑拔地而起整整两丈左右!
少女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震惊,眼中好奇之色更加浓郁。在南苑惊呼着落地后,她还耐心等待着对手狼狈地站稳身形,才再一次将手抬起,仍是故技重施。南苑此时也看出少女弹指而出的风刃虽然凌厉,但却毫无章法准头可言,倒像是小孩子在乱丢泥块打闹一般。于是她改变了策略,计算好力度直接向少女冲去,不管她是谁,先制服了再说。但少女似乎早有所料,轻轻向后一跃便飘然而退数丈之远,左手自然垂下,右手依旧弹指不停。
就在两名少女打得惊心动魄之际,有两人正站在密林中遥遥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穿文士长衫的男子喝了口酒,看得兴趣盎然,旁边的粗壮汉子却是目瞪口呆道:“一个礼拜就炼成这样了?你喂她吃仙丹了吧!”
太学大师兄呵呵一笑,说道:“师父那里可没有这种‘偏方’,孟先生觉得南师妹进步如何?”
汉子瞪了陈落霞一眼,忿忿道:“本以为你们这几个小子就已经是天资卓绝了,没想到这小姑娘比你们还妖孽!早知道就该从你师父那里把她抢过来,跟我练刀也必定有大前途。”
陈落霞饮了一口酒,笑道:“白帝体魄,这种天赋练什么都会有大前途的。但师傅可不光是看中了她的天资。”
汉子背着手说道:“啧,你们师徒就爱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知道,‘首重心性,天赋为次’嘛。”
陈落霞哈哈一笑,“既然心中清楚,那还望孟先生以此好好管教长青师弟了。”
“好小子,居然教训起我来了?!”孟牧作势要踹,但陈落霞立刻收敛神色望向“战场”,沉声道:“小师妹还是只用了三分力气,而且玩心远大过杀心,却也打了个势均力敌,看来南师妹的修行之路还远啊。”
孟牧生生憋回这一脚,着实气闷得紧,偏偏又无处发泄,只好歪过头去不搭理这个后辈。
突然,两人一起抬头向天空看去,然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闪而逝——要是让那位匆匆赶来的师弟后辈看见他们这两个师长就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话,可能会吃子弹也说不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正在拼斗的两女中间,一只手接住南苑的拳头,一只手拍散了两道风刃。两女看清来人后的反应和那两个逃之夭夭的家伙差不多,不约而同地消停下来。
K抓着南苑的拳头,正脸却对着小师妹,沉声道:“长安太学禁止门生私斗,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受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