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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灾祸

顾依同夏秋蝉又在一棵古树下站了许久,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香客多的很,直至巳时一刻,主子们才堪堪从里头出来,老太太因年纪大了,先回了。

太太姨娘们还有晏州城大家族女眷们的梅花宴要做东,即起身赶往落霞峰。

落霞峰地处清幽,位于丹霞山之巅,有一座温家别庄,建于九年之前,一是用来给温三小姐养病,落霞峰上冬暖夏凉,春秋两季姹紫嫣红,甚是好看。二来,夏日里可来消暑避热,每逢温家做东女儿宴时,温家别庄也是个好去处。

女孩子们一处赏花嬉闹,男孩子们自然也有自己的玩法,龙抬头这一日公子们都不必去书斋,玩到一处去也左不过是比试一二君子六艺,有纨绔者折花吃酒投壶游园也是有的。

顾依的主子尹姨娘作为新来的姨娘,一时自然成了女眷里头炙手可热的人儿,又不知是谁听说了老太太很宠爱这位尹姨娘,连孙媳妇都安排她来瞧,这一次的梅花宴也是将晏州城里大家族的姑娘们聚到一起,给温家的几个女人掌掌眼。

顾依秋蝉安静的跟在清然清然后头,姑娘们一多脂粉的气味就浓了,清然站在顾依前头转身瞧了她一眼,“如何身上这么大的酒气!不知道的以为我们主子的丫头如何撒野呢,这些个太太姨娘小姐姑娘在这儿,跌了脸面扒了你们的皮,这个挂着,盖盖味道。”

顾依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然有些酒气,人家姑娘都是香甜的气味,偏她们是熏人的味道,实在不体面,顾依接过清然姐姐递来的香囊,顾依凑上去一闻,不似别家姑娘的香甜,反而是清冽的冷香,幽幽的,似有若无,闻久了反有股子春雪消融泉水淙淙之感,与酒气并不相冲,掩盖得巧的很,顾依近来久不得清然欢喜,乍一得了她的香囊有些怯生,“多些然姐姐。”

清容瞧了很是欢喜,也将自己的香囊递给秋蝉,两人妥帖得挂好了。

尹姨娘得了女眷们的追捧,顾依也跟着沾光,连高家小姐身边的丫头都热络的喊她妹妹,更不要说宁家尹家的,薛家的姑娘也来了,顾依认得的唯有薛以卿,那姑娘见了顾依很是欢喜,拉着她只说话儿,左右都是些乡野间的趣事儿,也有顾风的近况,听闻薛胡子相了个女子,很是不情愿,不知如今如何了。

薛氏在晏州城不过是温家几间铺子的打理者,还都仰仗着薛姨娘,有小姐丫头瞧见薛以卿同顾依说话,自然以为她肖想二少爷,少说二少爷也是她表哥,自然酸气冲天的,“凭她也配?薛家是个什么模样明眼里谁瞧不见呢?她姑母也不过就是温家的一个姨娘,温箫表哥少年轻狂的一个人儿,哪里瞧得上她。”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薛以卿到并不很生气,只是心直口快的正欲拌嘴。

“瞧不瞧得上以卿不说,也大约瞧不上你。”薛姨娘和颜悦色的带着两个丫头走了过来,那说话儿的姑娘涨红了脸,“给薛……”正欲请安,薛姨娘纤纤玉手一挥,“免了,当不起,我不过是一个姨娘罢了,哪里配当得高小姐请安,小姐的姑母可是温家的主母。箫儿也不是小姐的表哥呢,大少爷才是。”

那高小姐被冷嘲了一遭,也并不再温吞好脸,直扭着头走了。

薛以卿很是不满姑母被如此无礼对待,上去就要找人理论,“你急什么,你这性子该改了才是,她不过是高家的庶出,往后还不如你呢,你当太太真瞧得上她?放眼晏州城,只怕她心里也没一个配做她儿媳妇的,今日不过是预备着给我箫儿选妻。”

“姑母您这些年性子越发好了,表哥都不在晏州如何选妻?”

“所以我由着她们去呢,放眼晏州,也没有配得上我箫儿的,以卿你这孩子倒还可以。”

“姑母说笑了,表哥那么吓人的性子,我听闻十五您还同表哥为此事闹不痛快呢,如今竟然想开了么?”

“我不同箫儿做戏,还以为我这当娘的如何铁石心肠呢!”薛姨娘笑得精明又明艳,薛以卿也笑起来,姑母一向如此聪明。

薛姨娘说了会子话儿就被温璃来请走了,只怕是有什么姑娘要她过眼,临走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同顾依笑了笑,“小丫头,今日我同以卿说的,可莫要胡乱说去。”

言毕就同温璃走了,留下顾依同薛以卿不知她是何意。

梅花宴过了晌午,姑娘们赏花吃饭累了,有的三两作伴家去了,也有的小门户的一同放风筝斗草,大家族的姑娘们一处画画写字。

尹姨娘瞧着天好风也正好,就差着顾依去取风筝。

从落霞峰到山脚下马车着实有些远,顾依却不敢慢了脚步,堪堪得到了山下,才发现原来山下停马车南边就是公子们打马球的地方。

温家的两位少爷都在,温渊在场上打马球,人虽小却颇厉害,旁边不知谁家公子直喝彩,温策年虽稍长,却未上场,一身骑马装,束发戴冠,谈吐温雅,负手而立瞧着自家弟弟,修长好看,顾依再瞧两眼也觉着好看。

却不敢动作慢了,快快的走到马车边上预备取风筝,顾依人小也矮,上马车并不简单,才取了风筝下来,正收拾风筝线呢,忽听后头一声暴喝,“马惊了!”

一转身,只瞧见大约一丈开外一匹马正朝顾依跑来,已失去了控制,顾依脑子飞转,并没有懵住不动,预备跑开,却不想马似乎跟着她来了,半大的孩子如何跑得过一匹失去控制的快马,眼见着还有七八步马蹄就要踏到顾依身上来了,顾依心下一横,抱头一蹲预备马过来时翻个跟头从马肚子下钻过去,已蹲下抱着头闭上眼,心里满是惊惧,只听一声马啸,长嘶之后,顾依僵住了,马腿似乎就在自己身边,还有马身上的膻气,却并未受伤害,也没有想象中的马蹄。

慢慢起身,头还有些晕,眼前黑过去了,定睛瞧上了马上的人。

黑金长靴,斜襟束腕,束发戴冠,眉眼含笑,如朗月清风,风华无双——温策。

温策下马弯着腰看着顾依。

“你可有事么?”

“哪里伤着了?”

“吓着了?”

顾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儿,眼泪直往外流,点了点头,她真的吓着了。

远处温渊同一青衫公子策马赶来,瞧见差点被踩的是顾依,温渊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净,“阿依莫要哭了,好在无事。”

那青衫公子也翻身下马,给顾依作了一揖,“在下尹奕,给姑娘道歉,方才是我的小厮让马惊了,若有丝毫损伤,尹奕定一力承担。”

温渊弯了弯眉,“哪里有事,不过吓着了,阿依不怕。”

“还要多谢阿策,若非及时制止,只怕……”

温策笑了笑,声音清润好听,“哪里是我的功劳,阿渊不将马球击中这马的头将马打偏了几寸我只怕也拦不住它。”

顾依眼泪又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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