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之下,朗朗乾坤。一个人蜷缩在地,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不停颤抖。
秦淮的那一脚恰到好处,正中他的胸口。躺着的那个人胸闷气短,眼冒金星。半天喘不过一口气来,俨然一条濒死的老狗,只顾伸直舌头,静待死亡。
教师公寓门下站了一群人。他们都闻讯而来,面带惊奇的神色,打量着地上的家伙。
“怎么回事?”
“据说是个变态,要图谋不轨。被秦淮撂下了。”
“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他被秦淮一脚撂下了。一脚!我亲眼看见的,那可真是结结实实的一脚,就踹在了这个家伙的胸口。嘿嘿,可是难得一见喔!”
“她力气也太大了吧?一脚就给对方揣翻了?”
“可能是练过的吧?”
一人插入话题当中,他摇摇头,说:“这个人得有一百三十来劲,跑起来的惯性可不是一般女子的力气挡得下来的。”
“这个话题先不论。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有人说要送到公安局去。
“不好。”哲思教授说:“秦淮这一脚算是正当防卫。但是法律上不承认它。秦淮踢这一脚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没有进行强奸的意愿。要搁法庭上,秦淮倒要吃亏的。”
“荒唐!”有人反驳。
“这是法律。”他说。
这下没人再说荒唐了。
荒唐的只能是人,而不能是法律。这是生存常识。法律只有是否尽善尽美,没有对错。
现在的情况看似明朗,其实暗藏变化。如果这个人第一次干这种事,那么他就不必担心。强奸未遂,而且还没有证据。他大可以桃之夭夭,逍遥法外。
伍志文哼哼唧唧,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半边脸上沾满灰尘,有些许擦破的皮肤渗出了几串血珠。伤口上也沾上了灰尘,看上去尽像是糜烂了一般。
他把帽子捡起来。沉默的待在头上,然后把帽檐压下。如此,眼睛又隐入黑暗之中。
他拍了拍衣角。但是对于他满身的灰尘而言,不过是聊胜于无。工具箱摔坏了,掉在一旁。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让人见之色变。
他弯腰捡起手套,捡起绳索,捡起麻醉品,捡起扩张器。把它们一一塞进工具箱里。
他揉了揉胸口,深吸口气。试探着呼吸一下,确认无碍后,堂而皇之的挤开人群:“让一下,谢谢。”
罗裕来了。
与此同时,嫦娥站在了旁边,冷漠的看着他。
伍志文对着罗裕点了点头,狼狈的脸上扯开一个抱歉的笑容。
“看来,我们还是下次再约吧。”他淡然的说。
半年前,在那个咖啡厅里。同样一幕也历历在目:赤身露体的女子神情淡定的摇摇头,对罗裕说,下次再约。
罗裕对他笑了笑。不知道笑容是否发自真心。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那么,就下次再约吧。”
对方诧异的看着罗裕,似乎惊讶与他的反应。他点点头,嘴角又掀起优雅的弧度来。
他提着工具箱,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夕阳下,他的身影看上去居然显出几分唐璜的圣洁。使人不得不生出——这个人在做着什么神圣的事业——这样的错觉。
上京大学美丽的湖边路上,傍晚路灯的辉映中,一个优雅的身影在慢慢前行。
突然,他回头望了一眼。
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他。罗裕也好,秦淮也罢,脸上的表情在他眼里仿佛都变成了一个样。通通凝固着,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
教师公寓在傍晚中如同古堡一样幽静矗立。它一面笼罩着红色的阳光,一面投射下浓稠的、混沌的黑暗。
伍志文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中。从前经历的一切都涌上心头,曾经强奸过的女孩的身体仿佛潮水一样,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突然间,那些女孩的身体开始变质发霉,逐渐如同变质的死肉发白、腐烂。长出真菌和蛆虫。
他弯下腰,干呕不已。
手里的工具箱被他放到一旁,他慢吞吞的坐到湖边的长椅上。血红的眼睛凝望着远天五彩的霞云,嘴无意识的微张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太阳……啊……”
……
罗裕听到水声,回头望了过去。
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浪。隐隐约约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人们在湖边观望。
没多久,一个破损的工具箱浮了上来。在那之后,浮起了绳索,手套,以及神秘的麻醉品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