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时候,秦淮穿上了军装。不清楚那到底是算不算军装,不过穿上就有那么一些意思。秦淮着装整齐的站在罗裕面前,她的头发干净利落的盘在帽子里,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军装迷彩服,总体上是绿色的。如此便突出了她嘴唇的鲜红,和皮肤的白皙。就像是绿叶衬托鲜花,黑夜衬托星空。
她抿嘴一笑。
罗裕此时此刻的感觉,觉得她才是个真正的女军人。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她太娇气了点。
说是“娇气”,其实有失偏颇。莫不如说她更清贵,气质和身形上,她更像正义女神,而不是战士雅典娜。
“傻气……”
十七岁的秦淮如此评价。
也不知她是在骂还是在笑。她抖抖肩,潇洒的挥了挥手,走向了远处校门口停放的接送大巴车。
校门口如同菜市场,打打闹闹,推推搡搡,一群穿着绿衣服的人站在那儿,傻里傻气的大笑。
女生的笑不难懂。男士的笑就更加浅显无趣。秦淮走过他们的时候,时有时无的笑声变得稠密而高昂,那模样,活似上窜下跳叽叽喳喳求偶的麻雀。
麻雀要对着白鹤求取欢心,注定徒劳无功。
军训不在本校,而是在军区。那是个城市边缘的训练场,有些零零碎碎的楼房,建筑风格还在上世纪徘徊。
那边太阳挺大,风沙也不少。白天断断续续的刮着风,到了晚上就有夜枭咕咕叫一整晚。城市的灯光也污染不到那里,总的来说,那是个一毛不拔的荒凉之地。
罗裕打点好行李,准备好后面半个月的必须品。什么牙膏,牙刷,剃须刀,换洗内衣。林林总总,都要一股脑的压进那狭小的行李箱里。
一切收拾停当,罗裕满意的拉上行李箱,坐着教练专用车,跟在接送学员的大巴车后面过去了。
前面的大巴车左摇右晃,每遇到一个岔路就停下来思索片刻。好像一个寻家的痴呆症患者。
秦淮偶尔从最后一排透过后车窗眺望。有时能如愿以偿的看到罗裕紧随其后的身影,有时就只能看见扬起的烟尘。浮动的空气里,罗裕坐的教练车慢吞吞的露出前排车灯,一点一点的紧随其后。
赵金麦和秦淮并肩坐着。但是看样子,她们并没有怎么交流。秦淮关注着罗裕,她的视野停留在哪里,哪里就有罗裕的影子。
赵金麦盘算着什么。她健康的麦色肌肤散发出金麦的香甜气息,她把手机捧在手心里,手指在那上面灵巧的划动。
但是具体的内容,她却捂的严严实实。她保持着一种神秘感,而正是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才使得一些人流连忘返。
平心而论,从外表看来,要是选一个人当女朋友,秦淮再合适不过;但是要是想来一次刺激的冒险,赵金麦无疑是最佳人选。
但也要明白,想象和实际情况差着十万八千里。真实的情况是,秦淮拥有潜藏的冒险精神,就像她上次踢晕的那个混混一样;但是赵金麦只要轻轻地摇摇头,就会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方面源自她们的家庭,一方面也源自她们不同的人生经历。
不过就算如此,她们也有相同的气质。她们自尊自爱,绝对不会让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们都知道,只有自己尊重自己,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就比如同样是逛街,有的人会被骚扰,而有的人却出淤泥而不染。要是穿着单薄睡衣走在大街上,纯洁之谈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站街女之所以成为站街女,与她们浮夸大胆的打扮,与她们身上鬼魅一般笼罩着的厚重的香水味,与她们轻佻上扬的眼角不无联系。
文艺复兴之后,宗教人物逐渐的被勾勒出世俗的气息。但即使是袒胸露乳,圣母玛利亚也也依旧圣洁。
罗裕最欣赏的两幅油画,一副是《空气泵实验》,一副是《圣女贞德》。
前者是夜里飘荡的月光,后者是山间弥漫的白雾。
女性的身姿在油画上跃然纸上,但是又出乎意料的体现出矜持圣洁的模样。
罗裕不惯欣赏一些大作。比如世人盛赞的蒙娜丽莎。或许她的的确确有着一些常人难及的优点,也正是因为那些优点,才使得人们流连忘返。
不过,一切都有例外。
就像是对于同一首歌,有的人把它奉为经典,有的人却对它嗤之以鼻一样。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
汽车行驶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停在了一个军区的大门口。
罗裕下车帮秦淮提着行李。她和赵金麦站在一起,站着绿色队伍的最前端,笑盈盈的看着他。
罗裕身上也是一套军装。
不过比起秦淮她们穿着的迷彩服而言,他身上的这套明显要正规得多。领口处贴着印有三颗星的军衔,这么对比下来,和他并肩的几个教官明显气势上要弱了一些。
他们大多数是班长或者连长。往日的军训,说不定是退役军人来负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正规军的教导。
校方的目的是,为以后社会将会有的变局,让学生们具备应有的素质条件。
罗裕穿着军装站在队伍前。他的行头和他的样子明显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由他稚嫩的脸庞联想到他教授的身份;由他尖尖的耳朵联想到宇宙社会学
的开创;由他身上正规的军装联想到他领口的军衔,一切条件都加起来,不由得让人长吁短叹。
在进行了简单的训诫之后,绿色队伍在罗裕和其他几名教官的带领下,如同洪流一样涌入了军区大门。
在门口警卫刚毅的面孔下,他们变成一整片绿色的旗帜,在热浪中席卷过这漫漫夏日。
……
嫦娥最近徘徊在月亮上。
她常常盘坐在一块冰凉的月壤上,撑着下巴,眼光迷离的眺望远方天幕上升起的蓝色地球。
从月球上看去,地球仿佛变成了一轮蓝色的圆盘。它大部分时间背靠着黑夜,大面积的身躯都掩藏在黑暗之下。
在她的不远处,有一片凹陷的环形山脉,从她的角度看去,就好像是在月球上围起了一面高远的长城似的。那长城灰扑扑的一片,庞大得无边无际,直向月平线上延伸过去。
在她的左边,伫立着嫦娥三号冰冷的身躯。在嫦娥三号的红旗前方,在嫦娥脚尖前的大约五十米处,玉兔一号摇晃着它袖珍的“眼睛”,一丝不苟的进行着繁琐的工作。
嫦娥抱着胳膊,将头埋进了腿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