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轮廓在褐色的区块前面显现出来。但是就像是热力蒸腾而迷糊的空气一样,那轮廓在他们眼前,但是又扑朔迷离,可望而不可及。
从那里,隐约看得出一个女人的形状。在场的科学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罗裕一句话也不说,秦淮也跟着沉默。
那边的光线在扭曲里变动。罗裕的眼里,嫦娥轻歌漫漫,跳起了轻快的舞蹈。与此同时,一股清芳在空气里幽幽飘散。科学家们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望着那个轮廓。
他们鼻子抽动,脑袋左摇右晃,四处寻觅。好像在寻找那奇异清香的来源。
从她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极其迅速。那个女子的轮廓走下阶梯,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场的科学家都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唯独没有听见额外的什么动静。
他们以为能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轮廓里听见呼吸声,或者是心跳声。但是除了他们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气声,他们就算是挺直了耳朵,抻直了脖子,也一无所获。
他们失望了。但是却更加兴奋。
在那个女人的轮廓走进罗裕的身边的时候。他们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个扭曲的轮廓慢慢靠在了罗裕的肩膀上。
他们紧张兮兮的注视着罗裕的表情,观察他肩膀衣服的形状。按理说,假如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的话。那个女人的轮廓靠在了罗裕的身上,那么他就会感觉得到,衣服也会被压塌下去。
在其他人眼里,罗裕惊讶看着自己的胳膊。但是一直到那个女人的轮廓消失在他的肩膀上,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秦淮觉得那个轮廓很熟悉。那可能是嫦娥?她想。不,那就是嫦娥。
在这寥寥相处的一个星期时间里,对于嫦娥的一切她都自认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甚至知道嫦娥身体的方方面面,或许比她自己还要了解些。
嫦娥的步态,说话的语气,走路时腰肢扭动的幅度,她都一清二楚。
几乎不用多想。那分明就是嫦娥!
科学家们依依不饶,拉着罗裕要做个身体检查。他们必须要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不然就像是好电影看到一半,让他们心里痒得直哆嗦。
他们有的人觉得,那是一次时空异常。只是看起来刚好像个女人。
“荒谬!我们明明看见她在走路!”有人对此强烈反驳。
有的人又觉得那是一个投影。
然而这个观念还不需要开口,就被他自己否定了。
终于,有人说:“那就是消失的那个女孩吗?她叫什么,嫦娥?”
罗裕点点头。
科学家们来了兴致。他们对从来都没有遇到的东西是陌生的。但是如果在那之前,把对方先确定为一个具体的形象,那就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领域里了。
再次询问了罗裕以及秦淮,他们游刃有余的展开了讨论:
“先确定几个已知条件。”
“第一:嫦娥是个女孩。她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第二:她能消失,而且消失非常迅速。”
“第三:她可以以一种独特的形式存在。就像刚才那样。但是她又无法接触到人体。”
那个年轻的研究员不合时宜的插了句嘴:“照这么说,那她不就是鬼魂吗?”
没有人搭理他。他自感无趣,又沉寂下去。
“那么,我们适当的以科学的目光看待她的存在。我们有几个看似荒唐,但是无法直接推翻的猜想。”
“第一:出于能量守恒定律,她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她就可能是借助什么外力造成这一变化,或者她本身就不是一般的物质构成。”
“第二:她消失后,可以扭曲身边的光线,而且无法被观测,被接触。那就意味着她必定有质量,但是质量又时有时无。这有些诡异,甚至难以想象,她就好像是一个幽灵,她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
“这像什么?”
许多人亮起眼睛。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量子幽灵!”
嫦娥站在罗裕身旁。
闻言,她笑了笑。
……
女娲已经长大成年。
她如今亭亭玉立,姿态万千。她身着麻衣,但是肌肤雪白,衣袖和手臂如同泾渭分明的雪山雪线。
她看到了远处山边的那株参天巨树。那颗树的根扎在山谷里,占满了整个山谷。它的树干笔直到伸向天空,巨大的树冠如同庞大的伞盖,伞面遮住了围绕山谷的四座大山,投射下一大片无尽的阴影。
那是建木。
她打算在这里先居住下来。
建木下,因为没有阳光的照射,所以只生长着浅浅的地衣,没有其它繁杂的植被。
那边靠着树根的地方,地衣覆盖的地方,是一片光滑的平地。
可以看见一个木屋坐落在那里。那间简简单单的木屋,一面靠着建木的树干,一面朝着外边,朝着她走来的方向。
走进了。木屋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齐全完备。那边床板上铺着兽皮,很细心的把床撑了起来,离开的地面。
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女娲都前所未见。奇奇怪怪的座椅,奇奇怪怪的床榻奇奇怪怪的布局。
虽然奇怪,但却让她很是宁静。她对着眼前的一切,一方面感到陌生,一方面却又敏锐的察觉到一些掩埋在潜意识里的亲切感。
那是什么?她不知道。
她坐了下来。就在那张床上,在那张松软的兽皮上。烛光摇曳着,阴暗的映照着她晶莹的脸庞,映照着她面前的这张褐色兽皮铺就的床。
在灯光里,兽皮上嶙峋的颜色规律的排布着,形成一面面赏心悦目的区块。使整个床看起来显得格外柔和温暖。
她小心翼翼的低下头,鼻翼抽动,轻嗅着那上面残留的气息。那是一种松香的气味,混合着一股莫名的芳香,使她不由得红起脸来。
她慢慢俯下身去,趴在那上面,一动不动的感受柔软的触感。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回到了从前洪水还没降临之前。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扑进父亲的怀里撒娇,可以和哥哥开开心心的玩捉迷藏。
她想念曾经的一切,但是冥冥中又有着什么在提醒着她,她不属于那里。一切的记忆,有关她父亲,有关她哥哥的记忆都在时刻消散。
总有一天,她会忘记曾经的幸福。流连于如今的漂泊无依,漫漫孤单的行程。
时间更晚了。窗外的世界完全暗了下来。
她还在那里趴着,回忆起往日的时光。在风摇晃建木的树冠,发出的连绵窸窣歌曲里,门被推开了。
木屋主人惊讶的发现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滚动的喉结和夸张的呼吸声出卖了他。
女娲坐起来,对他歉意的笑了笑。
但是顷刻间,她心里产生了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
“这个人,我认识!”
在电光火石间,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她的潜意识驱使她脱口而出:
“舰长先生……”她呼唤道。
话一出口,她随即反应过来。她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她再次对站在门口的男孩歉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