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回到拉姆克拉穆以北,回到在大雨将至之时。
西洛清点好了人手,准备已经完成。之后就要去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在其他人发现并反应过来之前,对那条黑龙发起进攻,然后向南方逃去,在拉姆克拉穆陷入混乱时谋取好处。
这可是机会,不能说千载难逢,但也过时不候,西洛可不希望在这里混一辈子都没脸回去。现在也不是不能回去,事情也过了一段时间,风声也差不多被压下去了,自己可以不要脸,可家里的老东西们目前还是要的。
西洛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知道那层光鲜亮丽是靠什么维持的,不择手段,六亲不认,这些都太小儿科了,如此直接的方法与慈悲无疑。他们会优雅地笑着,同时夺走自己的一切,哪怕有一天西洛横死街头,也不能让他们高举的酒杯晃动分毫,这就是贵族的优雅。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让西洛继承家业,他会立刻大义灭亲,将犯过事的兄弟一个个送进监牢,或者威胁他们成为自己的走狗,最起码也要软禁起来,在自身手腕不够扳倒所有对手前是不能放过他们的。
还在家里的时候,西洛也经营过自己的势力,只是现在墙倒猢狲散,自己走的时候连个来看热闹的都没有,反正也没几个人,也不在乎。如果自己两手空空地回去,那些比他多活了好几年的兄弟们,手段只会比他更狠辣。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连配菜都算不上,顶多就是餐后的甜点。主餐也好,甜点也好,吃干抹净不只是教养,更是天性。
既然都要被吃,那主餐和甜点的区别在哪里呢?西洛很认真地思考过。甜点随随便便都可以吃下,但主餐就需要好好料理一下,而料理就需要时间,越是重要的菜品会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准备,有了时间就可以搞很多事情。
西洛很擅长搞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就凭几个小混混搞出了不得不逃亡到这荒山野地的事情。搞事情而不去主导,提前将自己放在安全地带,只要稍加引导,任由无法控制的事情发酵、肆虐,自己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眼不见心为静。
这一次的计划,不得不说,风险很大,稍有差错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烈士,作为一个佣兵,死是再正常不过了,不会有人会为你哀悼,顶多留个队友一个笑话,运气不好还会一直传下去。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是西洛的风格,但没办法,现在不是在家,在那里自己在怎么差也是个贵族,说句话都会有很多人愿意去代劳,危险的事只能是别人来做。当然,报酬是不会少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但有了就足够的理由,那再好也也可能。
贵族头衔是许多人挠破脑袋都想得到或者讨好的身份,一个侍从家好几代都出不了一个骑士,有了荣誉骑士爵也不一定能活到转正的那一天。至于法师起家的人,屈指可数,一个帝王都如果能册封上一个法师贵族那可真是幸运。
成功的道路不止一条,捷径总是有的,如果你能讨好一位贵族,让他成为进入贵族圈子的敲门砖,经过十几年的经营,成为实际的贵族之一,那么一个称号只是迟早的事情。
还没有亲自上阵,西洛开始有点同情那些人了,回去之后要不要对他们好一点呢?
好了好了,不想那些有的没的,还是多想想眼前的工作吧。要诱导一只龙,一会儿找来可要跑快点,身为临时队长,西洛就不能走得太肯后,但也要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快到的时候来回走动一下,可以省去一些加速的时间。
只要这次的事成了,后面的风险就要小很多,自己只需要在旁边不远不近地瞅着机会上就好,不求稳赚多少,只要不赔上这条命,那就有的赚。
反正现在的自己什么也没有,不能表明的贵族身份只能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偷偷赞下来的钱也用来买了不少的教训,只剩下一条随时就会丢掉的小命,留着也只会烂掉,现在不用更待何时。这样想的西洛还是有点心虚,无所畏惧的人是不会想这么多的。
“好了,我们已经很接近了,现在原地休整,天亮之前出发,一队和三队负责警戒。今天,我们就要替死去的战友们报仇。”昨天刚刚死里逃生的那个小队长罗诺,也就是西洛的心腹,一手打着绷带,另一只手指挥着带出来的几百人,同时惟妙惟肖地表演着复仇者的角色。不过临时想出的这招还不赖,罗诺振臂一呼,还真有不少人跟了过来,佣兵是很冷血的生物,但这与一时的热血并不矛盾,这个在某些方面智商普遍不高的集群很容易被情绪带动,暂时性地让他们将死去的、连名字都可能不清楚的同伴与自己关联起来,那效果不要太好,太好了就起不到诱敌的效果了。
虽然只是稍作停留,不需要安营扎寨,但要照顾几百人,几百个陌生人的吃喝拉撒,还真需要一些手段。
刚入团的时候,西洛就在喝酒的时候听上司吹过,带队就像带孩子,只要超过一百个,出去走一天能带丢不超过十个就算本事。西洛当时就当是吹牛皮,没太当真。可真当自己去只做的时候,西洛几近崩溃,自己说的话别人不一定听到进去,听进去了也不一定懂,懂也不意味着要听你的。很多事都要自己去干,恨不得多张几只手和几张嘴,最好再多加一个脑袋。
就在这时,罗诺自己站了出来,一个人顶了几乎全部的工作,上传下达做的天衣无缝,西洛只需要下达指示就好了。西洛是贵族出身,深入脑髓的不信任感让他总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着罗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破绽。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没有必要因为被利用而感到不快,相反,西洛反而感到愉悦,如果能抓到对手的一些把柄,说不定会多一些成就感。
“大家好好休息,天一亮我们就要跟那头凶兽拼了,记住自己的任务,将那家伙引到固定位置上去,让那头蠢货尝尝铁锈的滋味。”西洛也适当地说了几句,毕竟不能全让手下出风头只是效果没有那么理想。这也不怪西洛,他拉拢人向来就是威逼利诱,引导野兽和引诱人心,层次完全不一样,这样的行为只能说聊胜于无,也没什么坏处。
在罗诺的指挥下,队员们迅速地升起营火,照明、烧水、烹制食物,火还可以驱逐一般的野兽,即使是魔兽也会本能地规避火焰,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饿的不行了,它们也只能在这片红色的光幕之外徘徊。
要是放到平时,趁夜接近敌军,最忌讳光亮。夜晚的深林并不安静,所以正常的声响是没有问题的,但只要一点点晃动的光亮都会异常显眼。新制的盔甲上都要蒙上一层皮革,遮光的同时还能提供一次性防御,法杖上的晶石要用布包起来,在释放火球术的时候顺带烧掉就行。
但野兽和人不一样,人会警惕也会好奇,但智商低下的兽类只会对没见过的事物敬而远之。据说有活过两百年的兽类能通人语,但本性是学不来的。
在西洛看来兽性是很矛盾的,越大的家伙越有力量,但同时也会愈加慵懒,到了巨型龙那种级别的超大型几乎是一动不动的,反而是狼群、野狗那种小东西凶猛异常。和一般人聊起龙,他们更多的是好奇,但如果说起虎狼一类的生物,很多人都会面露惧色。
西洛以前也是这样的,但现在越是想越是害怕,没有别的,只需要想象一个比你家房子还要大的家伙以不亚于马匹的速度向你冲过来,长大巨口,里面是利齿森然,还有充斥着高温与剧毒的吐息,刀剑会在鳞片上弹回、或折断,而钢制的盔甲会像奶酪一样被切开,连同里面的人一起。
越是想,西洛便越是害怕,盔甲内的里衬已经被冷汗浸透,猛地回过神,西洛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据说人如果死于出血过多,那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将会体会到远超严冬的寒冷。
西洛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隔着更是摸不出来那只存于想象中的伤口,但完整的甲胄比什么都让人安心。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西洛放下的心再度悬起,右手甚至可以感觉到振动,离武器比较近的左手立刻按向剑柄。
过来的是罗诺,手里还惦着一个水袋,开口的皮质容器内散发着酒香,隔着几米西洛就闻到了。也对,现在这个时候会找自己的也就罗诺了。
原本要拔出武器的手稍微改变了方向,西洛拍了拍左侧的位置,示意罗诺坐下。
罗诺先把酒袋扔了过来,西洛赶忙接着,虽然闻着不咋地,但也不能浪费,这种地方可是什么都缺的,酒这种好东西就更不能浪费了。
“队长,我有事要说。”
佣兵之间,私下交流都是直呼其名,和职位是无关的,但一旦用上职称,那就表明是要紧的事情。
西洛灌了两口酒,便把酒袋递回,马上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一点失误都不能有。
“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