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转过身。
我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的岁数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站在冷宫门口,和我鹦鹉学舌,而不愿意露出真面目来相见?
我不喜欢不敢坦诚相见的人,冷冷的回复道:“将军此言差异,我乃一介庶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了,更深露重冷宫乃是非之地,将军请回吧。”
“娘娘已经收到安将军的信了吧?”他没有走的意思,继续隔着门问我。
“收到了。”
他如何知道我收到了二姐送来的兄长的信,联想到二姐说陛下不让宫里人说我被关在冷宫的事情,我冲着门外的背影道;“那些飞进冷宫的鸽子,是将军所为?”
“我见它们误飞到娘娘之前的听雪阁,顺了个手罢了,只可惜没能让娘娘瞧见。”他没有否认,淡淡的回复我道。
他虽说着可惜,可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在李元治的眼皮底下,把听雪阁的鸽子放进冷宫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知会我,他以为我肯定会看见,谁知却系数进了冬儿的肚皮。
我冲着门外福乐福:“将军有心了。”
“臣只是做了臣该做的。”隔着冷宫的门,我却觉的他的声音仿佛已经闯了进来;“还望娘娘做娘娘该做的,才是!!!”
我该做的?
放下尊严,卑躬屈膝的去求李元治?
毫无原则,像宫里那群女人一样为了他争的死去活来?
我轻笑了声:“将军为何认为庶民会去做?因为庶民是九黎妖族?”
“因为娘娘的胸襟。”他说这话,转过身来,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如刀削般立体干净,一双方正的眼睛透着沉稳干练;“臣以为,娘娘的胸襟即使男子也不一定可以比拟,这件事只有娘娘,也只能是娘娘去做!”
这次我没有笑,只是隔着通风的门缝,怔怔的看着他那张干净利落的脸:“将军与庶民从未谋面,何以认为庶民会有怀天下的胸襟!”
“娘娘当真贵人多忘事,娘娘忘了,臣曾与娘娘在青柯坊上有书面之缘,也曾有幸和娘娘一起讨论过时局战事。”他拱了拱手;“只不过当初臣还只是一介草民,娘娘也还是安三公子。”
他说完话,我才注意到,他的眉眼却有几分熟悉,可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你是……?”
“唐家庶出四子唐菁。”
“唐青?以前经常坐在角落里偷听我们说话的唐青?”我确是在青柯坊见过,只是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远没有现在这般伟岸高大,更别提眼中的沉稳干练了,难怪我没有认出他来。
“正是。”
我说偷听,他没有恼火,反倒笑了笑;“正是因为偷听了娘娘和儒生们的高谈阔论,臣才决定从戎的,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我想去战场上大展拳脚,就算不能醉卧沙场也要马革裹尸,谁知落了个守为后宫的缺。”
“即使那么想打仗,东境和谈不成,不正是你辈大展拳脚的机会吗,又为何要来寻我?”我不明白血气方刚的男儿为何那么容易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只记得老祖母曾说过,活在世上必定会有牵挂,为了那些牵挂也要好好活着。
“不想看生灵涂炭。”
“将军的胸襟,庶民很是敬佩。”我隔着门又冲他福了一副;“只可惜如今庶民言微人轻,怕是帮不上将军什么忙了……”
“眼看着就是闻贵妃娘娘产子的日子了,如果闻贵妃娘娘诞下的是皇子,陛下毕竟会大赦天下,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冷宫里的娘娘,如果娘娘愿意……”
“不愿意。”
他还没有说完,我便转身进屋。
“大宇的江山,九黎的存往,难道也不能让娘娘低一次头吗?”他还在说。
我冷冷的关上寝宫的门,将那个声音阻断在门外。
可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眼睛便会看到李元治那双蚀骨的,随时会将我生吞活剥的眼睛,虽然我知道我该为大宇做什么,可我不敢想象再次面对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