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瑶皇宫。
喜烛明明灭灭,满室绯红,穆宛陵失魂落魄坐在龙凤呈祥的喜床之上。除了满室烛火,满眼红绸锦缎,偌大的寝宫,再无一人。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宫。
新皇后的宫殿。
如此用心,如此用意,却全不为她。
“朕之皇后,唯浔儿一人。”
“朕给你最后的颜面,保你死后荣华。”
“穆宛陵,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但不是最后一个,更不可能是唯一一个。”
“若你一意孤行,今日起,朕就当这里是冷宫罢。”
原来,他的情深款款,真不为她。
她的真心,原是错付。
她最先爱上他,不顾礼教,不为廉耻,献身于他。
到头来,他却要她死。
真是讽刺。
死后荣华,她毫不稀罕。关雎宫,冷宫,又有什么关系。
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萧渊祁,这一生,这一世,你和浔儿,再无可能。
穆宛陵咬紧牙关,脸颊因为用力稍微变形,双眼通红,若不是这一身喜服,倒像深闺怨妇。
辰元殿。
萧渊祁端坐龙椅,手里握着半块玉珏,细腻温润,透出晶莹的光泽。他走至书架,在最上层取下一木盒,回到座上打开,拿出里面的物件,和手上那半块玉珏拼在一起,原来木盒中的物件是另外半块玉珏。此刻,一块完整的玉珏摆在他的面前,仿若从未有过分离。
萧渊祁怔怔的看着眼前完好的玉珏,他们曾约好,大婚之日,洞房之时,就是这玉珏重逢之刻。
如今,玉珏团圆,浔儿你呢?你把这半块玉珏给了别人,把我的心意给了别人。你让我和别人琴瑟和鸣,和别人举案齐眉。
你这个女子,心怎可这般狠。
我的浔儿,怎可这般狠。
齐远已前往质子府,若是能带回你,这一切他毫不计较。若是带不回,或者——
萧渊祁冷冷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碧荷,女子身子伏地,看不出丝毫情绪。
浔儿,就连你的人,都染了你的脾气。
“太后娘娘到——”
下一刻,缓缓步入一明媚妇人,长纱逶迤,身姿婀娜,左右不过三十岁。
这正是大瑶新皇的生母,当今太后娘娘魏舒月。
太后入殿,余光扫视一圈,除了低沉的气氛,再无明显异常,她不禁松了口气。
“母后。”萧渊祁起身行礼,虽怒火中烧,但极其孝顺的他还是向太后行了礼,上前几步将自己的母亲扶坐椅上。
太后拍了拍儿子的手,最近微微扬了扬,满面温和。
“我让赵嬷嬷炖了你小时最爱喝的冰糖雪梨汤,三月气燥,雪梨润心,你趁热喝一点。”
太后从赵嬷嬷手中接过瓷碗,调羹搅了几下,放在他的面前。
萧渊祁看着太后娘娘的笑容,心里的怒火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那碗汤,那搅了几下的调羹,淡了些。
眼前的妇人在最美好的时候,为了儿子,被送到京畿,失了自由,失了儿子,也失了丈夫的疼爱。
他亏欠她太多。
“儿子幼时特别容易生病,一生病,父皇便丢了政务来陪儿子,母后也日日操心,没睡个好觉。后来——”
萧渊祁哽咽,似是想到什么难以言说的事,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