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已经准备好了生日蛋糕，就等我们来了。本来礼物应该等吹蜡烛了再给，结果轩轩一看见我们就扑了过来，撞得袋子里的风铃叮当响。他听到声音，眼睛就黏在袋子上了。
我笑着蹲下来，把袋子递给他：“轩轩，生日快乐。这是祁尧哥哥和小白姐给你的礼物。”
轩轩迫不及待地伸手往袋子里掏，然后拿出了那不停唱着歌的风铃。紧接着他徒然变化的神色，令我一生难忘。年仅十岁，童真稚嫩的孩子，脸上居然露出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那澄澈、晶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令我震惊又心疼，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祁尧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轩轩，怎么了？”
那个孩子，会歪歪扭扭地给我贴创可贴的孩子，就站在那里，不说话，显得孤单又寂寞。我看着他，祁尧看着他，院长看着他，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们也都看着他。我们都很安静。这群平时顽皮捣蛋的孩子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是陪伴在他的身旁。
蛋糕上的蜡烛，那一抹火光轻轻摇曳着。
院长把蛋糕端到他面前，“轩轩，来，吹蜡烛吧。”
轩轩说：“谢谢祁尧哥哥，小白姐姐。”
我的眼睛有些酸。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难过。这里的每个人，或许都能懂他。可如果早知道他看着那家店，会让他想起某些往事，我想，我还是会买下这个风铃。
院长在我们走之前告诉我们，轩轩那已故的母亲，叫做江风铃。她说：“别看他们平时都很幼稚，其实，这些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
我和祁尧并不顺路。这天我扶着车，在往另外一个路口骑之前，忍不住感叹：“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表面上活得再好，再舒服，可心里却永远有个补不上的伤口了。”
祁尧看着我，在零星黯淡的路灯之下。我能感受到他漆黑而安静的瞳孔。即使看不清表情，我也知道他此时的唇角已经没有往日的笑意。
他什么话都没说。
说完那句话后，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或许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可我知道——或许他也知道——这话里也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困惑，试探，接近。但最终，他只是一身寂静地站在路口。
我踏上了我的自行车。
——
我和祁尧都没有再提起那一晚的事情。那一句感叹，似乎有了几分更深的，我们都不愿再提的深意。
在那之后，时光日复一日地飞逝着。轩轩把一串风铃挂在了大厅门上，一串挂在了他和其他几个孩子共享的房间里。我依旧会在校园里，和其他女孩一起追逐祁尧的背影，也会在孤儿院里，和他如同最普通平常的朋友般随意地相处。
就算是后来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他持有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或许我是不想让他察觉到我对他的爱恋，或许那爱恋只是跟风的后果，也或许是那一晚，他无声的，抗拒的凝视。
直到我撞破了那一幕。
自那之后，仿佛是小丑的面具被摘下，虚假的幕帘被拉开，波涛汹涌的大海朝我露出了尖利的獠牙。我终于真正地了解到了他，那个我一直以为看得一清二楚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