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微沉，我跟在苏旦身后，慢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
一路上，我们聊了许多关于祁尧的事情。他的父母因地震双亡，自那之后，便住在了舅舅家里。他的舅舅舅妈从小就很疼他，只不过两人都很迷信。在发现祁尧的异常之后，鹫深信他被鬼上身了。他们请过不少高僧，也去过寺庙参拜，而这些当然无法治好祁尧的病情。
祁尧其他人格的诞生，就是从这个阶段开始。与为了承担痛苦的鹫不同，其他人格并不是为了保护祁尧而出现的。他们性格行为各异，也为祁尧惹了不少事情。
直到祁尧去看了心理医生，在药物的帮助下，大多数人格都奇迹般地消失了。鹫也没有再在苏旦他们面前出现过了——所以苏旦他们一直以为，祁尧的病已经好了。
“可是今天下午，表哥他又成了那个样子。那眼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又凶又狠。我妈她这次真的吓着了，现在又准备请那些神棍了。”
他絮絮叨叨着，“哎，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哥他挺可怜。那么优秀的一个人……”
我安静地听着。
苏旦的家离孤儿院很近，没走多久就到了。我们进屋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我妈应该在做饭，”他给我拿了双拖鞋，“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客厅。他家装潢得挺华丽，金色吊灯垂落在客厅正中央，桌子、茶几、沙发等等家具，都是暗金色的色调。说实话，从他的那些话中，我对他母亲的印象就是个古板朴素的女人，和他家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厨房的门正关着。苏旦站在门前，正欲拉开门，却僵了一下。我站在他身后，不明所以。可马上厨房里的声音就大了起来，有个女声崩溃嘶吼道，“我受不了，天天担惊受怕的，我真的受不了了——”
身为一位创造力和想象力丰富的漫画家，我脑中瞬间脑补出了无数剧情。然而还没有深入发挥我的脑洞，苏旦就转过身来，神色略有些阴沉，“你先去找他吧，左边第一个房间。”
我点了点头。
他说完话，就拉开门进去了。我一个人返回客厅，就按着他说的去找祁尧的卧室了。
走的时候还突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第一次进男生的卧室啊，居然是这种情况。
我在门上敲了敲，里边毫无反应。
我又敲了几下，“鹫，你在吗？”
在门口站了十几秒后，我终究还是把罪恶的手放在了门把上——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是也别无他法，何况我很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万幸的是门并没有上锁，我直接撞进了一室光亮里。
他的房间如我所想，十分整洁干净。装修随着房子的整体，有种低调的奢侈感，和他本人却是不搭。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哗哗的水声。我往声音来源处望去，那里还有一个门，应该是卫生间。
我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安静等他。
水声很快便停止了。
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短裤，头发还湿湿的。看见我，显然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答：“苏旦带我来的。”
他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平静，“找我有事？”
“祁尧怎么了？”
鹫显然已经猜测到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语气平平淡淡地回答：“我也不清楚。或许那些残余人格，正在争夺他身体的主掌权。”
争夺主掌权？！我心中一咯噔，“那怎么办？”
“为了处理他们，我打算办理休学。”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办理休学？怎么可以？”
校草突然休学，我无法想象学生之间会有多大的震荡。这事情一出，祁尧之前为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付出的种种努力就功亏一篑了。对于他的休学，学生们肯定会有颇多猜测，而人类的好奇心是可怕的。
他却神色淡然冷凝，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简简单单地反问：“哪个更重要？”
祁尧的健康和他人的目光，哪个更重要？
我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