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自幼长于帝王身侧,居于庙堂之上,精通权术制衡之道,自然看得出阮梓宁应承之下的极不情愿。
说回来,他还鲜少将这种逼迫人的手段用在招揽下属身上。
他原本没想说这事儿,他虽有爱才之心,但也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就算是要招揽,他也有千万种法子叫她心甘情愿的应下来,何必像现在弄得人嫌狗憎的。
何况这姑娘脾性大得很,闹这么一出,只怕以后还有得看。
萧璟瞥了一眼面色冷凝静默不语的阮梓宁,突然有些头疼。
只是话都已经出口了,总不能再收回来,让他专门去解释,堂堂指挥使也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既然她都已经应了,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萧璟按了按额角,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还真的是魔怔了!
阮梓宁没有注意到萧璟的神情,仍旧蹲在池边,眼睛盯着池水愣愣出神,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萧璟居然连她是为阮兴而来都查出来了,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自己好歹还有一技之长能入了这位的眼,不然只怕连亲近的人都保不住。
萧璟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他当日重伤至此,可见如今江南的局势,要是真的清算起来,依照飞翎卫惯常的作风,与顺天府尹关系密切的韩子臣首先就要遭难,哪怕他并未掺和在其中。
飞翎卫都已经出动了,又有水患的事在先,帝王秉雷霆之势而下,借机肃清江南官场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泱泱大秦有能力者不知凡几,在上位者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杀几个官员根本就不是问题。
萧璟肯开口承诺,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阮梓宁勾了勾唇角,看着池中倒映出来的人影,脸上赫然挂着万分苦涩的笑。
好在结果不算太差,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搓了把脸,阮梓宁转头,“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走了?”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挂着笑,眸光熠熠丝毫看不出半点不愉快。
萧璟却暗了眸子,却也没说什么,颔首应了一声。
阮梓宁起身,想了想还是道,“你不是说柳府戒备森严么?刚才的话……”确定不会隔墙有耳吗?
萧璟明白她的意思,只道,“放心。”
简单两个字,阮梓宁不懂他什么操作,但还真就放心了。
反正话不是她说的,万一泄露了什么机密也祸害不到她头上来,她又何必闲操萝卜淡操心。
阮梓宁也干脆的很,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就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就停了下来。
转身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萧璟,她脸上扯出一丝笑,低头恭声道,“您先请。”
不就是伏低做小卖身三年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璟眸光一动,看着她状似恭敬的样子,微微一哂,当真抬步就走。
阮梓宁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也抬脚跟上。
“方才引路的小厮呢?”阮梓宁看着门口空荡荡的一片,瞧不见半个人影,不由得皱眉。
“或许先走了吧。”萧璟语气平淡,负手下了台阶,阮梓宁撇了撇嘴,继续跟着走。
她低着头,才走了没两步,就差点撞上了人。
阮梓宁捂着额头,还没反应过来,眼中尚带着一丝迷蒙,就听萧璟低低道,“别出声。”
阮梓宁脸色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转角处的灌木丛中赫然站着两个人,一人作小厮打扮,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另一人却是黑衣蒙面,看不清面容,只是一身煞气骇人。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很恰好在那两人视线的死角,又有灌木丛的遮挡,根本不就不易察觉。
阮梓宁伸手揉了揉鼻子,虽然味道极淡,但她还是闻到了那股极为熟悉的血腥味,这黑衣人手上应该是沾了血的。瞥了一眼负手站着的萧璟,她跟着正大光明的听墙脚。
透过灌木丛,只见小厮与那黑衣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一人递,一人接,看起来不像是有话说的样子。
阮梓宁刚这样想,就听那小厮开口了,“这都已经是第七日了,什么时候进了水牢的人还能挨过这么长时间?”
阮梓宁还没回过味,就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只管送饭就好。”
小厮却没被吓到,只沉默了一下,就继续稳稳开口,“如今府中出了事情,人多眼杂,老爷的意思是看能不能找机会直接把那个仵作给解决了,免得到时候惹一身腥。”
在阮梓宁陡然僵住的脸色中,只听那黑衣人冷冷应了一声,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不消一会儿,两人就已经离开。
阮梓宁却仍旧僵着身体,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那小厮口中提到的仵作二字。
她有预感,那就是失踪已久的阮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