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机会或许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花散的法术不可能无穷无尽,这样的束缚也总有到头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穹苍殿的祭司们来说,这样的束缚绝不可能永远的持续下去。即使花散铺垫的再多,准备的再充分,这个地方毕竟是被如此强大的禁魔结界所笼罩着的地界,所能使用的魔力已经被牢牢地锁死了,没有任何再一次被使用,再一次翻起什么浪涛的可能了。
暮帷在等待着其他的祭司们挣脱这束缚,既然这束缚对他毫无用处,就肯定不会是现实维度上的枷锁了,最多只是一种精神世界的圈套罢了。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或许更有用处,但自然对于穹苍殿的祭司们来说不会有多大的效果。花散并非只站在暮帷一个人的对立面而已,其他的祭司们即使未必与暮帷心齐,却一定不与花散为伍。只要祭司们陆续清醒过来,暮帷有更有把握的可以处理花散所制造的混乱。
“正确的事么?其实……”花散抬起了眼眸,抬起了下巴,仿佛很是遗憾,很是感怀的模样,“其实这话,你是不用和我说的,大祭司。我是穹苍殿的一员,即使不了解或者有疑惑,我也不至于把这些对自己有益的事情当作是坏事。”花散的态度似乎在几个呼吸之间又有所转变了,连暮帷都有些摸不透她的情绪。
虽然花散原本就是个善变的人,但是现在她的态度变化也太显著了一些,显著到仿佛不加掩饰,显著到不得不令人怀疑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暮帷也免不了会有这样的思虑。不过,他很快也就不用再去想了,花散接下来的话就已经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
“但或许,你应该告诉这里所有人,给他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这样是正确的。”花散把自己的手掌翻了过来,似乎很随意的朝着四面八方甩了甩。
暮帷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他的脖子稍稍的偏转,眼睛极快的转动,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心中便已经了然。周围旁听席上的人有些面露难堪,有些面露恐惧;或是面色苍白,或是面色惨淡。总之,几乎没有人的脸上有什么好脸色,或许他们所有人脸上都找不出一丝好看的脸色。
花散的这一手手段,就连暮帷也完全没有想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花散竟然悄咪咪的停止了这个法术,她结束了对于周围这些人的束缚,而暮帷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更令他失望的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从何处开始说给这些人听的,而暮帷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从任何人的身上打听什么的,坐在这个地方的人,谁都知道花散与他之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绝密,就算听见了,也都是绝对不能够透露的。所以,他们之中任何人都会闭口不言,说漏了一句话,也会招致死亡的恶果。只是,话不说却不代表不存在,他们听到的,想到的,一切都会变成日后影响行为的基石。
这样的失望很快就转化成了懊悔,而懊悔以更快速度发酵成了无法抑制愤怒。暮帷捏了捏自己的手,他甚至有一种想要动用魔法来毁掉这个地方。但事实如同他早就知道的那样,元素毫无回应,暮帷根本就无法收纳丝毫的力量,也极难形成任何的法术。虽然不是完全做不到,但他还没想着要做到那样的程度。暮帷也并没有失控,他很清楚,就算自己要动手,也未必会那么的顺利,花散还在这里呢,她可能的干扰也必须得考虑。
暮帷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其他祭司们,祭司们显然受到了特别的照顾,他们虽然已经可以动弹身体了,但是光看手中的动作,却仍然有些迟钝,有些迟缓,似乎刚刚才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
“您怎么不说话了,大祭司?”花散继续说着,“那就让我再多说几句话吧。”花散继续在调侃似的说着,她抬起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是在缓解自己的疲劳一般在自己的脖子后捏了捏。
“你还想要说什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逃不出这个地方。你的那些谎言,那些设下的圈套,都是白费力气。”暮帷似乎已经彻底失去耐性,他也不再有什么言语上的伪装,只剩下了巨大的愤怒,以及阴郁,“你的这场戏也该落幕了,也算够精彩的了。”
他们周围的那些旁听席上的旁观者们早就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也完全能够自由的活动了,但他们思维上的迷雾却仍然久久不散,对于他们来说,眼前的状况也的确是超过了想象的界限的。
两个穹苍殿的高位祭司之间剑拔弩张,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仿佛已经蓄势待发,下一刻就会爆发出不可转折,不可回头,不可修正的冲突中。而且,他们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大祭司所说的话落在他们的耳朵里,他们自然也能理解到大祭司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责,虽然他们未必有什么过错,但是听到了这些话,就自然的成为了过错。
虽然有一部分观众曾经听过这样的传闻,据说穹苍殿的祭司们并非完全的形如一体,也未必心意一致,可以说是有些貌合神离,甚至有着巨大的裂痕。但这样秘密也绝非是一般人可以去探寻的,所以也一直都只是一种流言与揣测而已。况且,穹苍殿的祭司们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互相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博弈,其他人也很难去插手,到时候惹的就不是一身骚,而是一身伤,一身血了。
只是现在,不想插手,也不愿意介入的他们却已经身不由己的介入了。这场面实在是有些怪异,第三祭司花散的那张面孔已经不是让他们最惊讶的地方了,就连花散被一种未曾见识过的能量所束缚也未必是最让人在意的。但很显然,大祭司暮帷正率领着其他的祭司们站在花散的对立面,虽然人数上有所差异,但看上去两边却是势均力敌,没有哪一边丝毫落了下风。有些时候,势均力敌的两边让人舒心,因为这样的平衡也往往足以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能够让其他人有一些自主的空间。
但现在,眼前显然不是这样容易处理的状况。有些时候,这样的平衡往往可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代表着一种逼迫,他们只能选择其中的一边。原本,相比于谁都没有什么好感的第三祭司,以及夜会,这些人总会心向着大祭司这边。只是,在听过大祭司刚说的这些话以后,他们的心头多少也有些没了主意。
星星点点的恐惧感已经在观众的眼中不约而同的扩散,虽然他们之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听到更多的话。但是,他们也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处境的极度危险。大祭司或许会因为这些原本不应该在众人面前说出来的话而感到尴尬,但真正危险的却不会是大祭司,而只会是他们。只要大祭司有意愿,那么他们的生活可就难以过的安生了。
“不,还远远不够呢。”花散突然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看向了她头顶上的那一颗仍然在旋转的湛蓝魔球,“暮帷,既然你动了那样的心念,那么我就给你一个其他的理由吧。在这里的所有人,你们都要听明白了,我现在……要杀了你们。”
花散的语气很平淡,她宣告的是一件非常严肃,也具有无比重量级的事情。但她的情绪却没有任何的波动,平淡的就像是在告诉别人她要去吃一顿简餐,或者她要看一本书一样的简单。但她的言语却颇具穿透力,仿佛一道掠过这厅堂的光晕,浸透了所有人的思绪,还穿透了墙壁,广播一般的声音穿过了边壁,跨过了高墙,甚至已经扩散到了周围的街道上。
这声音不仅是音量大,更像是一种直接投射在人脑海中的声音一般。不需要亲眼的见证,祭司们也知道,这声音就算没有覆盖到整个极乐城,至少这审判所周围大概已经完全被花散的声音所覆盖了。而在这一刻,这个厅堂之外又不知道该有多少人驻足观望了。
而更多观望的人,则在这个审判的厅堂之中。花散的话并不是玩笑,她也从来都不会和人开玩笑,这也不是只是一句带着情绪的抱怨,不只是一句简单的威胁,而是绝对实在,绝对实沉的死亡通知了。从花散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来,可能要比拿一柄尖锐的刀刃压在他们的脖子上更让他们感觉到死亡的迫近,感觉到心头的冰冷。
而这句话,也让那种原本浮于表面的恐惧与疑虑完全沉淀了下去,在这周围的旁观者心头扎下了深深的根,让他们完全失去了理智。现在的处境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有些困难了,他们似乎没有了倒向任何一边的立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