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秘密可不是用死亡来换的,你也不用如此的着急赴死。”这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个吐音,每个转音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花鸢的耳朵里。不过,这次的声音却让花鸢的迷惑又增添了一分。花鸢感觉这声音仿佛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对话一般,甚至都不需要太刻意的去辨别。这声音的声线与音色或许未必和她说出的话完全一样,但是却和花鸢在孤独的思考时,映射在她脑海中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区别。
花鸢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看上去就像是她自己在照镜子的时候,在镜子里面浮现出的身影一样,只是,时间似乎在这个身影的身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虽然这个身影分明是她自己,却又和现在的她几乎没有任何一处一样,无论是身高,身材还是容颜,每一处都仿佛是被更多的时间加剧之后的产物,是一个被化妆、被改造的花鸢,而这化妆的原料,改造的工具,则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时间。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个身影似乎显得很感慨,她挥了挥手,手指指向了一处裂隙,那裂隙之上,那些喷涌而出的色彩,伴随而出的那一条条古怪无比的飘带,仿佛都受到了某种诏令,开始缓慢地朝着它们的来路退去,缓缓地收缩,缓缓地被裂隙重新吸纳了回去。然后,就连这张牙舞爪的裂隙都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即使没有完全的闭合,却也不再像之前这般的活跃了。
只是,这样的裂隙只是这心锁千百道裂隙中的一条而已,放眼看去,还有许多同样的裂隙,甚至比这条裂隙还要更加地膨胀,更加地巨大。
花鸢沉默的看着这个忙碌的身影,但这个身影却并没有回望她,而是不再多做什么手上的动作,只是沉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朝着这脚下的心锁踩去,重重的践踏在这心锁之上。
她的动作很有效果,周围一切似乎都在她的这一脚下有了巨大的反应。所有喷涌而出的怪诞色彩都开始缓缓地消散,每一条裂隙也都开始渐渐地闭合了,仿佛整个心锁都朝着稳定的状态进发。但是,这个身影却也正应了她所说的那句话,这个身影开始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开始凋零,衰老。并不是简单的消失,而是真的像一个被抽走了生命力的人一般不断地老化,似乎在这几个瞬息的片刻间流走了数十年的时光。
这个身影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是花鸢却听不见了,因为周围的声音又再一次如同浪潮一般涌起,渐渐地淹没了她。但是,花鸢的意识却并没有就此任人宰割,就此和这些癫狂的语句合而为一,也没有就这死亡的长河中伴随着时间的流动而自然的褪去一切的颜色,然后终究消失。相反,这死亡的过程反而从某种意义上推进了花鸢精神与意识的净化。
她身体的机能正在不断地退化,精神与情绪也是一样。这似乎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也没有人可以逆转这属于自然本质的过程。但是,这个破坏与毁灭的过程反而在机缘巧合之中成为了花鸢的助力。
那些多余而没有意义的触觉,念头与情绪都仿佛杂草一般被这一阵死亡的潮流所收割,被彻底地瓦解,变成了飘零的碎片,被死亡的浪潮
花鸢的感知与意识穿越了一切的阴霾,深入到了大河之心,将自己的精神与大河之心那已经被埋藏了太久的核心相互慢慢地,缓缓地联系在了一起,她能够感觉到大河之心的水流正缓缓地渗透了她的皮肤,顺着她皮肤的毛孔缓缓地流入了她的肌肉之中。
这个过程对于花鸢来说很是漫长,但是却并不折磨,反而非常令她享受。
大河之心的水浇灌着花鸢的身体,似乎正在把那些积蓄在她身躯中的外物全都慢慢的排了出去。这一股股的涓流同样洗涤着花鸢的心神,似乎隐隐之间还有许多条她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明显的,潜藏的丝线从大河之心的深处爬起,沿着这一点点的清水透过了她的肌肤,肉体,直达她的心脏。这些丝线缠绕在她的心脏上,似乎把她的感知也与心脏贯通,把知觉绑定在了一起。
花鸢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中心脏的每一次搏动,连这搏动所传达的每一丝力量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只是,她心脏的搏动的确是越来越微弱了,跳动的速率也越来越缓慢了。虽然感知上的时间与实际的时间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作为一个人,她的躯体在这一片水底已经待的太久了。虽然她的躯体并没有当场被这乱流搅碎,也已经算得上是超越了人体的极限,但却不可能改变她的躯体正在衰弱的事实。
“噗通、噗通……”一阵一阵由两个音节组成的声音不断地在花鸢的意识中来回播放着,只是就连这个声音都渐渐地变淡了,变得轻淡,变得模糊。她的意识正在闭合,正在渐渐地失去一切原本应该拥有的感知,这并不是能用言语轻易形容的体会。一切并不是毁灭,摧残性的,而是缓慢地停止,缓慢地凝固。直到没有任何东西再继续动弹,无论是身体、知觉还是意识,甚至连那种淡淡的痛苦都已经完全凝固,一切并没有陷入黑暗,但是却也再也没有黑暗与光明的分别,全部都定格在了这个瞬间。
在一切完全陷入凝滞之前,花鸢最后看到的却一粒水滴。在最后的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来到了她私人的空间当中。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瞬间就是属于他们的永恒了。但是对于花鸢来说,这个瞬间却并不是对于她一切的总结,而的确只是一个瞬间而已。这样的状态并没有停驻太久,花鸢的意识复苏的很快,虽然这种复苏并非出于她主观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