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许多早一步到达这里的人,他们或是焦虑,失望或是面无表情,各自带着不同的情绪,相同的是他们都用充满惊讶得眼神看着床上的人,但那眼神却不像是关切一个人的样子,反倒是像是看着一块被砸碎的珍宝一般。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正在发狂的烁一人了。
烁的打砸终于告一段落,他大口喘着气,猩红的眼睛透露出如烈火熊熊燃烧却无处可泄的怒火,除了那一张仍旧一尘不染的柔床和极高的天花板,整个房间也找不出更多完整的地方了。他忽然转向了垂头休息的云清旁的云水,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阴沉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一直在那边,所以侍从们也不敢打扰,他们先找到的我们。可供奉,大概昨夜,或者清晨时就已经这样了。”一个看起来还冷静些的家长说道。
“她,她怎么能死了……云清人呢?”在发泄之后,烁像是无奈一般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低吼道。烁的眼睛很明显的抽动了几下,对他来说,“忍耐”是难能可贵的,他的忍耐本来是很有限度的,甚至连一点招惹他的事情都难以忍受。
“云清和云水大人还在外面做事,还没……回来呢。”一个侍女有些颤颤巍巍的回答,她显然是被吓坏了。
“恩——”烁发出一声长久而沉闷的低吼声,即使不去看,谁也都能够明白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穹苍殿曾在很久前就接管了这片土地,改省名为墨月,还派出了云空第七祭司讳月来此担任高官。那个时候,穹苍殿几乎彻底的掌控了整个行省,这行省间的氏族已经逐渐衰败,全然失去了权力,进而泯然众人。
相比这更久远前就存在的古老祭典已经渐渐与平民脱去了干系,却依然在旧时阶层较高的氏族中保留下来。烁就在那时凝聚了一批不满穹苍殿与天幕接管行省的旧制贵姓,成为了现任的多姓大家长,带领着这群仍然坚持旧习,渴望旧日时光的家族对穹苍殿统治做着最后的抵抗,并为这已经延续转为私密的祭典而努力。只是当时的墨月省被讳月牢牢的掌控着,而烁也只能算是刚刚组建起了一点都算不上势力的团体,除了搞一些地下动作外,他们也难以掀起任何更大的波澜,一切只能在地下的暗处默默的进行。
直到灵穹之战。
那是一场太过巨大的战争,即使是幅员辽阔的衍晶省,也不过是战争的地点之一,而伴随这战争结束,这片土地的一切都重新洗牌,一切都因此而改变。
战争之后,穹苍殿的祭司们都回到了天幕修养生息,几乎彻底的放弃了对衍泾省的控制。这成就了烁的机会,但没有任何人是那场战争的赢家,无论是穹苍殿还是烁,他们无不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墨月省十之七八土地都化作了焦痕与废墟,四处都充斥着瘟疫与死亡,连原本地形都变得面目全非,行省内的人口也锐减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当然,这些都是烁在战争结束后很久之后,才逐渐搞清楚的事情。比起穹苍殿的祭司,圣堂,天幕和各地的联军,当时的他不过是这一场战争下的一个比尘埃还不足以道的小角色,满心以为能在穹苍殿如此强大的战力庇护下拾取一些落下的残羹冷炙,但却没想到那是一场远远超过自己理解范围的战争,即使是像他这样对战争有着异样痴迷与热情的狂热分子,也对那一次的记忆感到深深的畏怕。
在他身旁参战的战士犹如脆弱的野草般被碾碎殆尽,“炮灰”都不足以形容那些战士的惨状,他们只是满地的尘埃,被激起再落下,没有丝毫的价值,他们的鲜血像是春天喷涌的泉水,抛洒在周围的土地,成为下一批尘埃落下前的铺垫,即使大地疯狂的汲取都比不上那喷涌的速度。
如此,烁才渐渐地接管了这里,然后用某种方式延续着他的治理。而眼前,就是他治理的核心,他需要用几年一度的祭典来帮助他延续现在的一切。可现在,离既定的祭典已经没有太长的时间了。而他们准备已经的这个既定的供奉竟然突然间猝死了,而烁的那股希望也伴随着这个供奉的死去而彻底的湮灭了。
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凶手的话,烁一定会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会一刀一刀割开这个下黑手者的皮肉,然后饮下这个家伙的鲜血。不过,这些事情现在也只能在他自己的头脑中想想而已,现在对于这个人他根本毫无头绪,他也丝毫无法从眼前这个供奉的死法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他甚至都没有搞明白这个供奉究竟如何死去的。况且,这现在也算不上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家长,云清已经回来了。”这句话如同一阵清泉般浇灌在他的头顶,让烁的情绪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久违的清爽了一些。他赶紧点了点头,说道:“把他们赶紧叫过来吧。”
“云清,你终于回来了。”烁似乎很欣慰的点了点头,云清的身旁还带着一个人,那是他的妹妹云水。看到云水,烁心头的那份沉重的情绪总算稍许地褪去了一些,毕竟,无论事态再怎么严重,他最担心的事情也多少能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是,大人。听到您的召唤,我们立刻就返回了。”云清很恭敬的低了低头。
“恩,虽然途中不少的波折,你们也辛苦了。但这一次的事情确实很紧急。”烁眨了眨眼睛,咳嗽了一声,“你自己看看吧。”烁向着一旁的床边指了指。
云清的目光也顺着烁的指引看了过去,他看到了其他几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长,也看着眼前自己之前带来的“供奉”。不用仔细上前勘察,云清也明白这个供奉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虽然云清带来的女孩并不止她一个,每一次的结果也都逃不过这个,但这一个供奉面临这个结果前的过程却出现了巨大的问题,足以致命的问题。
这一次,烁却似乎意外的展现了巨大而长足的耐心,他的语气也并不狂躁:“啊,云清,你说该怎么办呢?”烁似乎在片刻间就调整好了情绪,虽然他的外表还是有些大汗淋漓的感觉,但他的语气却已经很难听出什么端倪了。
云清眨了眨眼睛,眼神稍稍瞟向了身旁自己的妹妹,又立刻坚定地看向了烁,也同样坚定的说道:“您放心吧,大家长,我一定会把一切都办妥。”
“你向来都把任务完成的很好,这一次,我希望不会再有任何的意外出现。”这一次,烁也毫无保留了,在他眼里的不再是那个躺在床上死去的少女了,而是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了。
现在,烁的烦心事太多了,头也太痛了,已经让他完全不想去哪怕扮演一点点表面上的模样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凶相毕露,但他也无所谓了,他只需要这个重要的问题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