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接着一片的碎屑如同雪花一般飘过花鸢的身旁,仿佛如同漫天的雪花一般划过了她的脸庞。
花鸢站在原地,有些发愣。虽然那三段不明不白的景象已经崩塌了,但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她的腹间翻涌上来,一阵突然而来的绞痛从腹部起来,然后再接着一阵麻痹从腹部开始溢出,感染了全身。这并不是那种腹中的沉重而需要排泄的感觉,而就是单纯堵着,不能取出,也无法消化。虽然比起之前那种彷徨,这并算不得痛苦。但是虽然没有了痛苦,现在她的身体各处堵上了一块巨石,甚至让她甚至有些窒息。
这些雪花没有丝毫的恶意,而是单纯的一件东西,但却让花鸢无比的难受,花鸢能感觉到,它们就像路中挡在前方的石头一样,只不过是静静的躺在那里,而一般来说,只能绕过它。
仔细的辨别之后,花鸢就更明白了这些拦路者的本体。那不是之前她所想象的雪花,但那也的确是“雪花”,那是一种记忆,精神与不成实体之物聚合而成的映像。也只有在这个难以描述的环境中,这样的东西才会沉淀下来。
但这些却并不是属于她的回忆。花鸢仍然难以动弹,只能任由这弥漫的雪花覆盖在她的身上,渐渐地渗透在自己的感知之中,渐渐地让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
如果这里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是梦境,那么这些雪花就是这场梦境最深处的梦魇了。虽然现在的花鸢却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坚持下去,她完全拿这些雪花毫无办法,但她也毫无畏惧。
虽然这也算不得是什么阻碍,其实只让它们沉淀就好。但是,花鸢却似乎有些别的想法。虽然这漫天的雪花中囊括着无数丑陋不堪的感触,纠缠着难以淡化的恶意,但这些雪花对于花鸢来说似乎也并非只是单纯的阻碍而已。
这同样也是记忆,其中却仍然饱含着知识,饱含着对于世界的了解,对于人……无论善也好恶也好,美妙也好,丑陋也罢,这都一份珍贵的宝藏,关键是如何去使用。
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教导,花鸢自然地就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她似乎发现在自己意识的黑暗深处,有一种模糊的惯性正在引导着她。花鸢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自己精神与梦境中,但似乎在她以为的最深层的梦魇之下,还有更漆黑的魇影。
但现在,花鸢也不再有一点多余的精力去辨别这个了,她必须集中精力,面对这几乎已经淹没了她的大雪。这场大梦终于卸下了它表面的伪装,露出了它最原本的獠牙。
敞开心扉,花鸢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如同一幅画卷在渐渐的缓缓展开,看得出,这幅画卷很长,展卷也很算得上是十分得缓慢,但即使如此,却也是以一秒对应数天甚至数月的有关过去至今封尘的记忆,但这记忆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一个花鸢未曾见过的人。
这仿佛是记忆的画面一段又一段得如同花鸢年少记忆中很少出现的走马灯一般在花鸢的眼前流转。在花鸢第一次见到这种来自魔法城市的东西时,她还真的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惊喜与愉悦,即使她是在兢兢战战的偷看下,在此之后还受到了一阵毒打的惩罚,这也是她能回忆起的,为数甚少的还有点滴愉悦可言的过去。
但现在,这种体验却并没有任何一点愉悦可言,而只让人感觉压抑与窒息。
孩童时代……
花鸢看到了与自己仿佛年纪的男孩在一片连绵的梯田处耕作,他的身边跟着几个看起来很壮实的伙伴,但旭朝俨然是他们这些孩童中领头的那个人。他头脑开化的时间远比其他孩子要早的更多,似乎也更快的接触到了不同的知识,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人事。
在孩童时代,男子一帆风顺,仿佛就像是一片冉冉升起的朝阳。而在他的身后,一座高塔也正在阳光下缓缓升起。
少年时代……
直到他的少年时代,即使只是初有成长,少年也算得上是如同孩童时期一般一脉相承而下,那般意气风发,英姿勃发。只是,到了他最春风得意之时,他却遭受了巨大的挫败。
那是似乎一次多族群间的会面。在那个古老的时代,自然这样的会面也十分的古老,也有所谓的试炼环节。
原本,那是给少年,也是给他的家族立威的大好时机。但是,他却失败了。被一个来自北方,被他与他的家族,他的文化完全瞧不起甚至是鄙夷的蛮荒之处的人击败了。
即使是再现,花鸢也能感受那旭朝心头的那股强烈,剧烈,甚至翻滚沸腾的羞辱了。花鸢很难清楚的理解这种复杂纠结的心情,但她能够感受到,有的时候,感受要比理解更加的有用,也能更加的让人设身处地的明白此情此景。
一个名字闪过了花鸢的心头——白傲。
无论是学识,还是魔法,又或是策论,所有的项目他都比过不去这个叫做白傲的人。
虽然少年十分的不服,但他却又不得不服。如果只是因为准备不充分,或者是什么轻敌导致的失败,还不至于让旭朝如此的心火难消。只是,当时的少年也明白,他只是输了,就是才智不如人,智勇还欠佳。但无论是怎么输的,他终究是失败了,那种在全族面前的失败,让他所有的尊严,荣誉和自信都坍塌成了废墟,化作了灰烬。
但那时候,旭朝的家族却也没有对他申之援手,反而是失望至极,还立刻褫夺了他世子的位置与权利。从那个时候开始,旭朝的少年时代就这样结束了,而他一生的风顺,也就如此结束了。在之后,还有更加刺骨嶙峋的时代正在等待着他,对他进行着无情的试炼,无限的折磨。
青年时代……
在失败之后,青年似乎消失在了自己的故乡中,他朝着远方而去,似乎在模糊的片段之中,他到过天昼省,到过衍泾省,甚至远到极西,但是紧接着,这一片记忆似乎就变成了一片晦暗,仿佛被硬生生的切断了一般。但似乎有那么一抹黑暗与别处有些不同,花鸢似乎在一片晦暗之中感觉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但却又不像是一个名字,而像是一个称呼——英雄。
直到青年重新踏入旭日省的土地,这记忆才重新染上了颜色。
青年时代,对于一般人来说都是最美好而纯粹的年代,但对于青年而言却几乎就是一段过于残酷的成长史,他终究还是夺回了原本属于就属于自己家族,土地。其中的流程自然是纷繁复杂,其中的阴谋与算计不趁多论在黑暗中,有许多人想要杀了他,他也想杀了许多人,只是唯一的不同,是前者全都失败了,而后者,有一些失败,但更多的则是成功。
青年重新拿回了本来他青年时代就该获得的东西,但是他却再也那不会那份意气,荣誉和那向上的精神了。相反,所有邪恶,俗气而黑暗的阴谋,青年倒是学的十分的精准与迅速,一如他重获权势,重返旭日之巅。他建立了一个村庄,让自己的家族从不断的迁徙中安定了下来,安心的生产与发展,但同时,青年也制定了数种除了用满足他变态的心理来解释别无任何合理解释的严苛规则。
青年费劲心力的进行了一次向北地的征伐,他大费周章的率领着家军进入了北地,但他的目标,那个叫作白傲的人已经消失无踪了。不过,青年也并没有停下,他早已经不会如此简单的被满足了。
青年也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战利品,他奴役了白傲的女儿,那个算是毁了他一生精神的人的后代,一个如同明珠般的女子,一个叫白霜的女子。青年在白霜的眼前屠杀了白霜家里的全族人,唯独留下了白霜。
青年把这个女子奉为他们所谓的圣女,但这不过是名目罢了。所谓的圣女,实则,却是人人得以羞辱,是人人在近乎机械的军政严令下能够得到的唯一的发泄的目标。
但青年自己却从没有做过这件事,花鸢完全能细细的体会到每一丝他身上的那种疲惫,悲怆和孤冷,当一切能做的都做完了,青年依然不能有半分愉悦。回到自己的家园之后,他似乎在瞬间流逝了数年的时光。
中年时刻……
到了此时,这画卷似乎又变得清晰了一些。男子一直郁郁寡欢,只是以折磨与奴役为乐,聊以**,日复一日。直到一个外乡人也是外姓人出现在他的身旁,万叶。虽然是外乡之人,外姓之人。不过,旭朝却对他无比的信任与依赖,将所有的公务都交付给了这个人。
而白霜也有孕了。她的女儿,自然成了中年人下一个折磨的对象。不过这一段的画面,却不甚清楚,好像是被故意掩藏,又像是有人在这记忆的画卷上滴上了几滴浓重的墨水。这已经不只是掩盖了,而是直接毁掉了这段记忆。
但万叶,白霜与白露,这三个名字却无法抹去,几乎永远的萦绕在了中年人的身前身后。但在看完之后,花鸢只觉得这个人的一生也实在讽刺,直到他的一生舞台落幕,他却一直在与过去的影子,还有他的仇人纠缠无度。他想要的,他失去的,永远都无法伴随他邪恶而疯狂的行径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