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的是如此得赤裸裸,甚至可以说连一点遮掩都没有。但是却行之有效,而且效果非凡,完全达到甚至可以远远超过了预期。
这场面像栾骆这样只是看看都不太受得了,更何况那些当场失去意识,还有那两个把尸体一具具朝外搬出来的人呢。在这次惨案之后,虽然没有任何的声明或者宣告,但谁都能感觉得出来,各个家族都在心头添上了一丝裂痕,而这裂痕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一时之间,每个家族都收缩了自己的势力与野心,小心翼翼的把回归到自己的本源,摆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即使只是模糊地回想,那天的场面都让栾骆无比的恶心,精神上恶心,身体上也是同样的反应。虽然这样的回忆次数很少,但每次都让他的身体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恶感久久难散。那一天就像是一碗早就已经酸腐发臭食物,一直被丢在一个阴暗角落的房间里,被一层纱布覆盖着。每次走过,总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辜家的灭门惨案,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定论。几天之前,似乎还因为此事在那大审判的审判庭中闹出了一些风波,但依然没有得到一个结论,更不用说公正的评断了。亲眼见识过那场面的他也清楚,这件事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答案,有追溯的可能了,这一切指挥伴随着岁月的风尘而风化磨平。栾骆一直以为,这件事情会一直如此,直到彻底地翻篇,或者伴随他们这些与之牵连的人而一起堕入土中。
但现在,大家长的话不仅让他重新走回了记忆中这陈腐的屋子中,还让他揭开盖在这碗口上的纱布,让他不仅回忆了一遍,还重新品尝了其中的味道。这虽然让栾骆有些难受,但在难受之余,他的身体里似乎还沉淀下了另一种情绪。
那时候,辜家是各个家族中的一员,却也不能一概而论。如果说其他的家族不过是大小的萤火,那么辜家是大家族中唯一堪称明珠的光辉;如果说其他的家族都是绿意不同的叶片,那么辜家恐怕是一枝独秀的花朵了。但现在,这花朵虽然已经是满园的开放,却没有那般的资色风采了,不过,这其中盛开得最漂亮的,自然是栾家了。
“在花朵绽放的时候,这蝴蝶是不会来的。可一旦完全开放,在美丽的同时,花朵本身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即使这蝴蝶暂且被外力干扰,最后还是会回来。”仿佛应正了栾刖的话,那原本腾空而起的蝴蝶在天空中飞行了一会,绕着这棵人高的花树来回徘徊了几圈,最终好像确认了周围的安静与安全,不甘心似地重新飞回了刚才的花朵上。
栾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动手了,他的手并不快,栾骆甚至觉得大家长的力度与速度都不如他第一次出手那样迅猛,却平添了一分从容。但是,这一次结果却不同了。栾刖的速度并没有更快,可那蝴蝶才被牵扯了翅膀,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虽然单纯的飞行速度可能看不出区别,但它起飞的动作却慢上了一拍。起始一慢就会处处落后了,被栾刖一把抓到了手上。
“这蝴蝶贪得无厌,就算受到了一些挫折,到底还是忍不住要落下来,继续吸吮那美妙这花朵中美妙的琼浆。”栾刖的手指捏着刚刚抓住的蝴蝶,似乎并没有要继续下手的意思,但同样也没有放手,只是在继续说着话,“要捉住这样的蝴蝶,就得明白它的心理,还有它的欲望,削弱它的羽翼,再找准它最放松,最沉浸其中的时刻再下手才行。对付一个昆虫如此,对付人也是一样。只可惜……”栾刖似乎忽然卡壳了,他不再继续说了,而是静静地凝望着自己手中的这一只还在扑腾着翅膀的蝴蝶。
“可惜什么?”栾骆默默地站在栾刖的身旁,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栾刖的脸色这才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深沉,那样的低落,还隐藏着星星点点的哀伤,而是恢复了往常的平稳与严肃,再听不出一点异样:“不,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我。也麻烦你,一早过来还要听我这一个老人的唠叨。”
“大家长,您怎么这样说?您的话让我收益良多,我会字字铭记,常常回想的。”栾骆有些惊讶,他还从来没有从大家长的言语中听到这样的话,他当不起这样的话,而且他也的确没有一点这样的想法。
“是吗?”栾刖似乎淡淡地笑了,但他的笑容中却是听不明白意味,太过清淡,又太过遥远。
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在某一个瞬间,栾骆似乎感觉空气中出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波纹,一丝无比奇怪的波纹。不过,栾骆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反而看得真切。栾刖忽然把自己抓着那蝴蝶的手掌翻转了过来,这蝴蝶正在疯狂的扑腾着它的双翼,只可惜它在昆虫之中再强大,面对一个人的紧握就算再高上十倍的力气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没法让它逃过这当头的劫难。
蝴蝶的身上似乎隐隐出现了一些红色的光芒,在它身上和翅膀上各处星星点点浮现,然后扩散。这景象很漂亮,却也无比的残忍,不用仔细的感知,栾骆也知道这是什么,缀火,这每一点,都是一颗高度凝聚着元素的火星。虽然这些缀火并没有灌注太高的魔力,但是对于一只昆虫来说,这样的灼烧带来的痛苦却绝不亚于把一个人扔进那滚滚流动,还不断断冒着气泡的熔浆之中了。果然,这如同繁星的缀火在这蝴蝶的身躯上肆虐,这蝴蝶原本还在努力地挣扎,不断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终于还是没有了更多的力量,翅膀扇动地越来越无力,终究变成了惯性,再象征性地扑腾了两下,停了下来。不过,就算它还有力量驱动翅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它的翅膀上是几个巨大的空洞,身体也已经焦灼不堪,再不能有起飞的可能了。
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在空气中散开,栾刖似乎在这个瞬间也一下子有些索然无味了,手腕随意地一动,将自己手中着珍品的蝴蝶扔到了花丛之中,不知哪里的深处。他转过身子,脸上依然是之前的表情,不过言语中精神倒是涨了几分:“对了,你这么早来,应该有什么事吧?”
栾骆恭敬地俯下身子,开口说道:“是,大家长。圣堂的塔里来了一个人,说有例行的事想要找您讨论。”今天并不是例行早起的时日,栾骆原本也不用在应该沉浸美梦的时间来的。只是,一早上,当值的栾家巡逻员就来找他了,说有人想见大家长。当值的巡逻员不过只是普通的栾家家务执行者而已,自然不能由他来见大家长。无论是名义还是实际上,栾骆和其他的家长们共同管理着栾家中一切的常务,所以这样的事情汇报到他这里也是正常的。不过,栾骆自己清楚,这样的事情也应该只能汇报到他这里才有用。
虽然其他的家长们也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能力。只是在这样早的清晨,其他的家长们可不会高兴被打扰,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性子来听一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仅事情办不成,反而这个当值的巡逻员还可能会遭受不善的对待。轻则被斥责驱赶,重则被殴打,以后在家族里被刁难也是说不定的。
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而且也有不少次闹出了风波。久而久之,这些寻常的常务倒是都落在了栾骆一个人的身上,而其他的家长们更愿意接手则是那些家里长家里短的家事,家族的事务似乎根本就不能让他们提起任何的兴致。
栾骆也曾经感到过奇怪,这样的情况是落在大家长的眼里的,桩桩件件都没有落下。只是,大家长似乎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甚至连言语上都不曾提过一句,甚至还像是有意在纵容这样的状况。既然大家长无所谓这些,栾骆就更无所谓了。大家长不说,那么他就算心中存疑,也绝不会主动开口问,就像今天一样,大家长没有开口问他,那么他也不会打断大家长的思绪,即使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
“圣堂塔里的人?”栾刖的眉头的末端稍许地抬起了一点,“他人在哪儿?”
“就在这花园外头,没有您的指令,我也不能直接带他来见您。”
栾刖点了点头,说到:“恩,快带他过来吧。”
“是。”虽然栾刖并没有明说,但栾骆在大家长的身边呆了这么久,完全明白大家长现在的心情。虽然依然平稳,却多少添上了一丝旁人很难察觉的急切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