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全从十三岁起便开始独立生活,熟知人情世故,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已炉火纯青,安建文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破。他笑盈盈地一口答应,回去的路上还对蒋文俊说,工地上条件不好,不如来他家过年,反正他一个人在家,两人可以作伴。
蒋文俊家在外省农村,春节不打算回去。于是他回工地上收拾了两件衣服、带着洗漱用品便来了沈家。沈赫全正翘着腿看股票涨势,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头。
蒋文俊笑道:“沈总也炒股票?”
“我上学那会儿在镇东头开了家网吧,自己晚上过去看场,闲着无聊,又不爱打游戏,就琢磨着怎么赚钱。后来知道有股票这个玩意,就研究k线图,在论坛混,看看技术帖,慢慢找出点门道。”
蒋文俊如同找到了知音:“巧得很,我也炒股,不过平时太忙,没空看盘,都是选一只股票做长线。”
沈赫全递给蒋文俊一支烟,笑着说:“有一次也是运气好,买到一只股票,恰好碰上重组,停盘三个月,开盘后一口气二十四个涨停板,那是我生平发的第一笔财。”
蒋文俊露出惊讶,有羡慕的表情:“沈总好手气。”
沈赫全颇为感慨地笑了笑:“人生向来都是有得有失,可能是上天看我父母双亡,格外装关照我,这些年倒是运气一直不错。”
蒋文俊在沈家喝茶闲聊,度过了半日清闲的时光。傍晚时分沈赫全如约带着蒋文俊去安家吃饭。安若和周余芳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安曦听说有客人要来,也搬了小马扎坐在灶台前帮忙择菜剥蒜。
蒋文俊和沈赫全出于客气,走到厨房门口,探身问要不要帮忙。周余芳笑盈盈地说不用。
这是安曦第一次见到蒋文俊,人如其名,文质彬彬,容貌清秀。
安若正在杀鱼,抬眸一看沈赫全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不禁多看了两眼,手里的鱼从案板上滑了出去。那条鱼在地砖上垂死挣扎,好巧不巧的蹦跶了几下蹦到蒋文俊的鞋上。
蒋文俊弯腰抓起鱼,递给了安若。
安若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你鞋子弄脏了。”
蒋文俊忙说:“没事,没事,我这鞋子便宜的很,还不及这条鱼贵。”
两人说话的功夫,周余芳的目光在他们眉眼间来回打了转,心里暗暗高兴。以过来人的经验,她看出这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不错。
那个春节,蒋文俊便住在沈家,沈赫全每天都叫安鑫过来打扑克牌或是打麻将,因为三缺一,就顺便叫上安若。
安若在出版社工作,身边的同事大都是女性,二次元的朋友更是清一色的女人,难得有机会接触异性。而蒋文俊出身农村。家境贫寒,毕业后就一门心思的想要挣钱在T市立足,再加上工作忙碌,也一直是单身。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选择伴侣的时候都很理智,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在心里考量了彼此的情况,接触,了解,交往,然后相恋,其实和相亲差不多。
安若在偌大的T市没有找到恋人,却在小小的西河镇碰到蒋文俊,这只能说是缘分。就像裴丹偶然来西河镇写生,和沈赫全有过一面之缘,却在日后成了夫妻。
安若裴丹同属于温柔美丽型,认真讲来,安若更成熟睿智,宜室宜家。
安曦一直对沈赫全没有和姐姐成为一对感到遗憾,后来有一次问题沈赫全为什么不喜欢裴丹,不喜欢她姐。
沈赫全想了想说,首先两人要有缘分,其次,若要长久维,持彼此之间的仰慕和欣赏必不可少。裴丹崇拜他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盖世英雄。
安曦明白他的意思。
安若的母亲病逝后,她跟着外婆生活,父亲常年不在身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独立,她克制而理性,不可能像裴丹那样在沈赫全面前变成娇滴滴的公主,被他宠爱娇养。
她在教育安曦的时候,总说你不能依赖别人,一切都要靠自己。即便是父母,也可能随时撒手离开你,这个世上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自己。她甚至提醒安曦不要对别人投入太多的感情,否则,失去他的时候会非常痛苦。
安曦体会过失去父母的痛苦,所以对安若的话,有很大程度上的认可。但是感情并不能自由掌控,后来她发现自己喜欢何晨的时候隐隐,有些害怕。有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就情不自禁地说:“我不能太喜欢你了,不然将来万一分手会很痛苦。”
何晨当场就板起脸:“什么意思,你还做好了随时和我分手的准备?”
安曦急忙解释:“没有。”何晨气得饭都不做了,脸色比寒冰还冷。
安曦自认理亏,默写了一首普希金的情诗作为检讨,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何晨。
但是,那句话在何晨心里生了根。
一转眼过了两年,度假村建成,蒋文俊也将要离开西河镇,便和安若商议一起回T市,两人年纪都已经不小,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期末考试前,安曦在台灯下写作业,隐隐约约听见院子里乘凉的叔叔和婶婶在闲聊。
“我想让他俩赶快结婚,若若非说不急,等七七考上大学再说。我担心夜长梦多,在镇子上没有比我们家若若更好的姑娘,可回了T市就难说了,若若三十岁了,不敢再耽误,你抽空劝劝他。”安建文说。
周余芳说:“你以为我没劝过?可是,她非要陪着七七。唉,这姐姐当的,真是没话说,这还不是亲的呢,同父异母都这么好。”
安建文叹口气:“我们安家的人都仁厚,大哥对我也没话说,这么大一栋租宅留给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