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长,我们聊聊龙芳?”
王静忠正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根烟来,听到这话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烟放在嘴里,又慢条斯理地点燃,吐出了一个烟圈之后,才仿佛刚听到话一般,偏着头问:“那是谁?”
祁洛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前几天被人掐死在自己家里的女人,据说是你的情人。”
王静忠浑不在意,摆摆手说:“你都说了是听别人说的,谣言能信吗?”
祁洛说:“我听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以为……”
“我说了,都是谣言!”王静忠显然有些火大,把手里的打火机拍在桌上,“我说你这个小同志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扯那些谣言干什么?你再这样,我赶人了。”
祁洛知道他也只是说说气话,陈县长说不定就在隔壁盯着呢,他哪敢往外轰人?哪怕什么东西都不说,也会跟祁洛在这里耗到足够的时长。
祁洛笑了笑,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文件,很快手机就传出一阵女人的呻吟。
祁洛笑眯眯地把手机递到对方跟前:“你看,这上面的是谁?”
王静忠只扫了一眼,顿时就是一惊,来不及细想,手已经伸出去抓了。
祁洛嘿嘿一笑,赶在他前面把手收了回来:“你那么急干什么?我又没说这上面的人是你。”
王静忠冷静下来,重新坐好。只是这次再不敢惬意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放在椅子上,只敢撅着屁股挨了点边,随时准备起身。
祁洛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说:“哎呀,我这里东西还不少,我看这上面的男人,怎么有点眼熟啊?王局长,这人有点像你啊。”
王静忠冷笑着说:“像我又怎么样?我怎么知道你这视频是不是在我家拍的,你偷窥别人隐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逮捕你!”
视频镜头全是对着床的,加上光线昏暗、像素太低,根本看不出来是在哪儿拍的。要是王静忠非要说这是在家里、而那个几乎看不到脸的女人是结发妻子的话,祁洛也没法引导别人往其他方面想,毕竟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来。
祁洛心想这当官的果然不好糊弄,岔开话题说:“那算了,我就是听人说这里面的人像你,就想找你随便问问,既然王局长说这不是你,那便不是吧。”
王静忠冷哼一声,显然没把祁洛的话放在心上。
祁洛话头一转,又说:“那我们聊聊白小雷的事?”
王静忠眯着眼睛想了想:“白小雷?就是杀了龙芳的那个?”
祁洛道:“王局长你可真会说笑,刚刚您不是还说不真的龙芳吗?”
王静忠把半截烟在桌上摁熄了,悠悠道:“我这不是刚刚想起来了嘛。”
祁洛又说:“但王局长您也知道,白小雷没有杀人。”
王静忠敷衍道:“是,没杀人,法院也判了。怎么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真凶是谁?”
王静忠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真凶是谁?真凶是谁又关白小雷什么事儿?他家不是刚死人了吗?还操心这些干嘛?”
是,就是他。如果不是对案子高度关注,一般领导谁会一直盯着别人家出了什么事儿?
祁洛看了他一会儿,想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脑海里。但他很快就放弃了,王静忠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无懈可击:心里坦荡,似乎也没藏什么坏事。
但祁洛就是凭直觉,认为对方就是杀了龙芳又逼死白瑞芸母女的真凶!
该怎么办?
祁洛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他没有证据,唯一能把案子跟王静忠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手机里的视频了,但那些视频最多只能证明王静忠违纪,却跟命案毫无关联。
手机?祁洛忽然看到王静忠就放在桌上的手机,精神一震。
“王局长,真是抱歉,我这……说话有点毛躁,本来找你就是想办的事儿,但忍不住想八卦一下,真的是……嗨,对不住啊。”祁洛说着掏出烟来递过去,还很狗腿地打燃了打火机。
王静忠一愣,还以为祁洛已经放下芥蒂,没深想,就见烟已经递到嘴边,连忙欠身凑过去接住,还很满意地享受对方的点烟。
王静忠抽着他不常抽的高档烟,老神在在:“你们年轻人,最大的毛病在哪儿知道吗?听风就是雨!听到点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喜欢往外说,也不管会造成多大影响。现在这社会风气这么坏,有一半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造成的!”
祁洛点头如小鸡啄米:“是是是,您教训的是。”
“诶对了,你跟陈县长是亲戚?”王静忠忽然想到这事儿,“陈县长说你有事儿找我,怎么你这么久什么都不说啊?你说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办事嘛!”
祁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啥大事,还不是为了我那兄弟白小雷嘛。之前他不是被人诬陷杀人吗?你说这大半个月了,真凶还没抓到,又有人说我兄弟是杀人凶手了,我想问问王局长,什么时候给我兄弟辟个谣呗?人家也需要找工作嘛,整天待家里也不是事儿。”
王静忠故作为难:“我们没有义务给当事人做后续工作……”
见祁洛不动声色地放了个红包在桌上,王静忠又哈哈大笑说:“当然,要是真的影响了当事人的正常生活,我们也还是得帮一把的。毕竟警民一家亲嘛!”
熟稔地把红包揣进兜里,王静忠手捏了捏,厚厚一叠,少说也有两万块钱。脸上没露出什么马脚来,笑容倒是比刚刚柔和了许多:“你进来就说这事儿,我马上就给你办了。你等等啊,我这就打个电话。诶?我电话呢?刚刚还在这里的……”王静忠在桌上看了看,又在身上摸了摸,都没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局长,是这个吗?”祁洛忽然举起一部手机来。
王静忠脸微微一变,很快恢复如常,笑着说:“小同志,你捡到了啊?来,快给我,我马上给人打电话帮你把事情办了。”手向祁洛伸去。
祁洛往后一仰,避开他的手,手上却是不停,给对方的手机解了锁。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干部,对智能手机这种新事物依然停留在接打电话跟收发短信上面,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根本不设密码。任何人拿到手机,都能轻轻松松调取里面的信息。祁洛也不例外。
“哎呀!前天半夜你打了几个电话出去,看时间聊得还蛮久。王局长,新情人呐?”祁洛故作惊讶。
王静忠阴沉着脸:“你这是偷窃!”
祁洛一脸无所谓:“我就随便看看,毕竟王局长你大半夜的,给同一个号码打了好几次电话,其中两次之间间隔还不短。是让人去白家捣乱吧?之后又打过去问情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今天上午你给这个叫闫启杰的打了两次电话,通话时间也不短,是让人去堵我们吧?”祁洛继续说。
“我让下属汇报工作,需要跟你解释吗?”王静忠冷冷地说。
“那我就奇怪了,你凌晨两点让下面人跟你汇报工作?说十几分钟还不够,过两个小时又问一遍?”
“那是因为刚好抓了个犯人,拘留所让我去关人,我想第二天再去,就简单问了一下情况。之后觉得不放心,才又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人关了没。”
祁洛乐了:“那你这手机显示,之前最接近的一个电话打出去是在晚上十一点,过三个小时你跟人打电话说拘留的事?大半夜的你属下是给你发微信把你吵醒的吗?”
王静忠语塞,跟着恼羞成怒,起身要来抢夺手机。
祁洛虚晃了几下,没敢跟对方耍花腔,装作不小心,任王静忠把手机抢过去。
等王静忠骂骂咧咧回座位的时候,祁洛摸出自己的手机,把音量开到最大,放在桌上,手机里正放着一段视频。
王静忠豁然转头,气喘吁吁:“你到底想干什么?”
祁洛神色平静:“很简单,我想要真相。”
王静忠仿佛听了个笑话一般,喉咙里发出渗人的笑声,竟盖过了手机视频的声音。
“真相?去你的真相!”王静忠夺过桌上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拿一段视频吓唬谁啊?!”
祁洛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坐回位置上的王静忠第一次见到这么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委屈,有绝望,还有兴奋……一堆情绪挤在祁洛脸上,把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你知道吗,为了把你拉下来,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祁洛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
王静忠刚想嗤笑一声,却见祁洛的身形在跟前突然放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肩就传来一阵剧痛——祁洛把一个五粮液的瓶子狠狠敲在了他身上。
“为什么要杀白瑞芸?她是无辜的!”祁洛的声音如恶魔一般,在王静忠耳边响起。
王静忠右手吃痛,疼得他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哆嗦着蜷起身体。
祁洛忽然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刀来。
“你、你要干什么!”王静忠面无人色,声音也变得像个太监,尖声尖气。
“很快就好。”祁洛一手捂着王静忠的嘴,语气温柔得像在对自己情人说话。
把刀放进王静忠手里,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握住王静忠的手,骤然挺入。
王静忠的眼睛倏地睁大,不敢置信。
祁洛放开他,瘫在地上,笑容狰狞:“现在有证据了。”
王静忠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还布满鲜血。
地上的年轻人,明明血流了一地,却笑得像个胜利者。
王静忠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祁洛目光涣散,不忘出声帮他叫唤。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