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意外，而是拿起了手机，假装不经意地把玩着，实则是发了条信息给陆天凯。
“速来深港中学，封锁教师楼901室。”
对方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他话里的破绽，索性坦白反而更能获得自己的信任。然而，他坦白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他只是顺势而为，甚至是一开始就打算误导自己呢？
他一定在那里留下了鞋印，但却不一定是那双45码的鞋印。所以，无论如何，保护好现场也是必要的。
而且，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脚印？
“我是不想被人发现。”不等苏七开口，教导主任就垂着眼呷了一口茶，似乎没有注意到苏七把玩手机的动作有什么不妥，“我怀疑是我妹夫的仇家所为。如果他们事后发现了我的脚印，我和我的家人都可以会有危险。”
这个解释合理，但或许是因为他坦白得过多过快，导致苏七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他喝了口茶，目光在客厅内所有能见之处游移着：“你的妹夫当初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吧？一个学校的老师，能有什么样的仇人，敢于制造出这样的灭门惨案？”
教导主任放下了茶杯，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茶壶，给苏七的茶杯添满，又给自己的茶杯填满，然后不答反问道：“你可查看过这个案子存在警方那里的档案？”
手机传来微微的震动，苏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
“好。”
陆天凯没有过多的疑问，简单明了地回了一个字。
苏七没有说话，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裤兜，对着教导主任点了点头，示意他看过档案。
教导主任低着头，转动着茶盘上的茶壶道：“我虽然没看过，但我想，里面除了我妹夫的简介以外，没有任何其它跟他有关的资料了吧？”
苏七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距离厨房门口不远处的地面上：“是的，没有任何其它资料。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也没有出现在你的笔录中。你甚至没有在笔录里提到，他家和你家的这层关系。”
教导主任苦笑了一声：“没错，我当时只是怀疑，而且也不敢提这件事情。由此，你应该可以猜到，我妹夫的仇家大概是什么样的角色了。”
你和你妹妹一家都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你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容易隐瞒吗？
苏七看了教导主任一眼，道：“你难道想说，你妹夫的仇家，是个警察？”
教导主任露出惊诧的表情，道：“你竟连丝毫思索都没有就猜到了？”
苏七没说话，只是沉吟了片刻，而后摇头道：“时隔多年，你现在怎么又敢跟我说呢？难道你妹夫的那个仇家已经不是警察了？如果这个人当真如此凶残，手眼通天，我想，即便他已经退休，也不是你轻易能够对付的。”
他还是在怀疑我，因为他到现在都不问，那个仇家，具体是谁，又因为什么事和我妹夫结仇。这小子，呵呵，不好对付。
教导主任心里想着，苦笑摇头道：“我之前说过了，我根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所以，我也暂时没有对付他的打算。但是，你的出现，让我改变了想法。当然，我也是临时起意。我会把我怀疑的理由告诉你，仅供你参考。如果你能破案，不管是不是我怀疑的那个人……就算你最后告诉我，确实是意外，我也认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我根本没那个能力，而你，可以。”
苏七不置可否，正想开口说话，蔡老师回来了。
二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只见蔡老师微微喘着气，手上提着些塑料袋，对着二人微笑道：“我买了些咸菜油条还有馒头什么的，哦，老梁，粥熟了吗？”
教导主任摇头笑道：“跟苏同学聊得兴起，也没去厨房看看，不过应该差不多了吧？”
“忘年交吗你俩，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蔡老师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换上了拖鞋就提着袋子朝厨房走去。
“一会你跟科任老师请个假，到我办公室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你……我不想把我太太牵扯进来。”
教导主任小声说完，蔡老师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出来道：“已经好了，来吃早饭吧。”
站起了身，教导主任微笑着对苏七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随便吃点吧。”
苏七站起身，道了声麻烦了，便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正中间摆了张折叠小桌子，上面放了三碗热气腾腾的粥，中间摆了盘咸菜，还有油条馒头包子等等，都还装在塑料袋里。
苏七进门的时候瞥过一眼厨房，厨房本来没这张桌子的。原本就不大的厨房中央摆上了这张桌子，此刻更显得有些拥挤。
苏七被招呼着坐下。多亏得他身材纤瘦，否则还真挤不下。
刚一落座，他便看似不经意问道：“你们家平时就你们两个人吗？”
教导主任夫妻二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而后蔡老师微笑道：“是啊，平时就我们两口子，所以我们几乎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很少开火。偶尔想自己做点东西吃，也不会煮太多，两个人坐这，也不需要太大的餐桌，太占地方了。不好意思啊，你应该很挤吧？老梁，你朝里边再挪一些。”
苏七点头致谢，接过了教导主任递过来的馒头，大口咬了一口，而后嘟嘟囔囔地回过头指着厨房外的空旷地面道：“可我看，那里有四个淡淡的印子，以前那里应该放过一张大餐桌才对。”
教导主任怔了怔，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对着热腾腾的粥碗吹了吹气。
“哦，是啊，刚搬进来的时候，学校都给配了家具的。那桌子没什么用到，久而久之，我嫌占地方，就让老梁扔了。苏同学，你的观察力可真仔细。”
蔡老师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看着苏七的目光显得十分和蔼，字里行间轻声细语，处处都透出了慈爱。
苏七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微微低下了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